给我一天，还你千年

给我一天，还你千年

　　早晨打扫房间，书桌下面有一个纸盒，拿起来拆开，是一瓶土蜂蜜。我没有忘记，这是小兄弟除夕那天提过来的。
　　小兄弟是河北人，在杭州工作。我俩认识是去年八月的某个下午，因为工作，他陌生打给我一个电话，业务没能合成，但合成了友谊。
　　去年底疫情在河北爆发，我发信息问他过年是否回老家，他说不回。我又问他过年去哪里，跟谁过。他说暂时还不知道，目前就自己。我说，如果有地方去和有人陪最好，如果是一个人就过来我这儿，咱兄弟俩过。
　　他知道我的情况，没有问我过年去哪里，只说了句等公司放假了再说。
　　和大部分私企比，他们的公司放假有些晚。放假前一日，他发信息问我过年有没有新的安排，若是没有他就过来。
　　得到他这个消息后，我很开心。因此，那几天我特别的忙，忙着采年货，忙着洗刷，忙着打扫卫生。我在这个房间里住了五年，一个人过了五个除夕，五年来我没有擦过一次玻璃，这次因为小兄弟过来，我把玻璃也给擦得铮亮。
　　除夕那天杭州阴雨连绵，从清晨下到晚上没有停过。我住在下沙，他住在西溪，从他那边过来我这里坐地铁要一个多小时，而从他住的地方到地铁口和出地铁后到我这里步行，合起来差不多要一个小时。
　　我老家是湖北，地理位置属于南方，而且过年习俗是中午吃团圆饭。小兄弟本来是打算下午过来的，听我说我们老家过年的习俗后，他早上就出发了，却因为雨大路远，来到我这里已经下午了，鞋子也都进了水。
　　除夕头天晚上我打扫卫生到半夜，第二天起床却特别早。南方人的团圆饭和北方人不一样，北方人主要吃水饺，相对简单，南方人则是做一大桌子各种荤素好菜，主菜是年糕（各地方的年糕不一样），一家人围着桌子一边喝酒、一边碰杯、一边说笑、一边吃菜。今年除夕就我们两个人，而且是一南一北，我俩提前就商量好了，中午过我老家的年，晚上过他老家的年。
　　尽管只有我们两个人过年，菜自然也不可能按老家习俗做的很多，但我高兴，还是做了几道菜，而且，今年的年不仅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过年，吃的还是真正地道的老家年菜——除夕前，老家一位文友给我快递了一点儿年糕、腊肠和榨广椒。年糕是在网上买不到的，因为只有我们老家才有，除红白喜事外，每年只能在春节里才吃得到，因为做这款年糕需要许多精瘦肉、土鸡蛋，佐料，做起来工序很复杂，而且费火费时。老家称这款年糕叫鸡蛋糕，每年除夕无论贫富人家，饭桌上都不能少这道菜，特别穷买不起猪肉和鸡蛋的人家，讨也要讨一块回去，否则，就不叫过年。
　　老家过年的菜除了鸡蛋糕必须要有外，再就是要有烟熏香肠和新鲜猪肉。烟熏香肠老家文友也给我邮寄了几节，四川一个文友也给我邮寄了几节，猪肉我本打算是买排骨回来炖火锅的，但小兄弟说他不怎么爱吃猪肉，喜欢吃鸡，于是，我就买了鸡。
　　几年前在一家文学网站参加征文比赛，我得了一个一等奖，奖励的是一个电火锅，因为一直以来是一个人吃饭，所以，这个火锅也没有用几次，这次我把它拿出来炖鸡恰到了好处。
　　火锅炖鸡的同时，还方便往里面放各种配菜，把鸡蛋糕放里面炖着是最好吃的。除火锅外，我还炒了一盘紫菜苔、一盘四川文友邮寄的豆腐干、一盘老家的榨广椒，把蒸熟的烟熏腊肠切片后摆成花型和榨广椒放在一个盘子里。
　　开饭前，我先拿了三只杯子和三个碗，每只杯子里各倒了一点白酒，饭碗里各盛了一点米饭，然后把各种菜夹了一点儿在三个饭碗里，跪在地下接外公外婆和父亲来吃完饭后把酒杯里的酒倒在门口送他们回去了，我跟小兄弟才开吃起来。
　　我和小兄弟都能喝白酒，平时虽然都不喝，但今天过年都喝了。遗憾的是白酒我买少了，一人半斤都没有喝尽兴。鸡蛋糕跟烟熏腊肠他都是第一次吃，而且非常喜欢吃，尤其是鸡蛋糕。见他对我家乡的菜很符合胃口，我特别的高兴。
　　这顿年饭虽然很普通，很寒酸，也没有任何仪式，但我俩都吃得很尽兴，他完全忘记了来时路上受雨水折磨把鞋子给打湿的不愉快心情，我也没有触景伤怀——三十七年来，每年的除夕我不是冒着生命危险在渡劫过关，就是独自一个人蜗居在出租屋里睡觉，或是一个人端着酒杯忍着泪独自喝酒。
　　晚上过北方的年吃水饺。小兄弟原本打算买面粉回来自己擀面皮和亲手包的，我说面粉我买，馅儿我也买，但擀皮儿和包我不会，这个得由你来，不过，我可以跟你学，但你不能嫌弃我的手太笨和包出来的质量太差。他想了想，说他自己包的也不怎么样，还是算了，去超市里买点儿回来直接煮，简单省事。
　　楼下有水饺卖的小超市都关门了，我们只能走二十多分钟的路去到地铁口旁边的华润万家超市里买。小兄弟说，平时吃的水饺都是很普通的，今天过年，我们买点儿好的回去煮吧。
　　水饺我不经常吃，所以，不清楚哪种好吃哪种不好吃，这事就交给他决定了。他买了两包，都很大。我俩回去后天已经黑了，但我俩中午都吃得很饱，一点儿都没有饿，所以，快九点时才烧水煮。
　　煮水饺也是他一个人操作的。我看见他煮的水饺在锅里飘动的舞姿比我煮的要漂亮许多，味道也要好吃许多。
　　按字义分析，晚上的饭才真正的叫做除夕团圆年夜饭，饭菜才是最丰盛的，家人聚集一起最热闹的。但我俩除了吃水饺外，还喝了一瓶黄酒。窗外面的天很黑，又一直在下雨，和中午比起来，显得略要清寒孤单一些。他此时的心情如何，我从他的脸上没有看出来有觉得凄清，因为有我在，更因为他的电话接连不断——都是老家里的亲人们打的。我呢，更不用说了，虽然我的手机很安静，但是，这是我有生以来度过的最美好的一个除夕之夜，因为有兄弟在。
　　中午我俩都吃得太饱，以至两包水饺只吃了一包就再也吃不下去了。我房间里没有冰箱，中午剩下来的菜也还有不少，第二天我俩又在外面，导致剩余的这包水饺我在初二晚上吃的时候，已经不能再叫水饺了，叫面疙瘩汤更合适。而且只有我一个人吃，所以，最后的大部分都忍痛倒掉了。
　　水饺吃完后又小坐了一会儿，快十点了，除夕是一年里最后一个晚上，过了十二点就是新一年的凌晨了，一元复始，万象更新。无论南方人还是北方人，大人还是小孩，吃完年夜饭后都会洗个痛快的澡，换上新衣服或是干净的衣服欢欢喜喜地迎接新一年的到来。小兄弟来我这里给我提了一瓶蜂蜜，一罐龙井茶，还给我买了一件衣服（他的工作也非常的不如意），但他自己没有带换洗的衣服，所以，他要回西溪租房那边去，我就把他送到了地铁口。
　　为防新冠疫情不要再像去年那样大幅度爆发，国家提倡今年在外地工作的人就地过年。杭州是一个非常有人性和温度的城市，政府不仅给予了留杭的外地人每人一千元补助，还在春节期间推出原价最低每人320多元，现价每人只需要99元的大优惠宋城门票加千古情表演门票。
　　宋城千古情演出非常好看，广告词“一生必看的演出”，“给我一天，还你千年”名副其实，但门票确实有些贵，对普通打工人来说，真的舍不得掏这320多元进去看。我在2019年的秋天陪一位从河南过来的诗友进去看过一次，这次小兄弟约我去，我原本是不打算再去的，但见门票便宜了这么多，千古情这歌舞剧又特别值得一看再看，加上能和一个有趣的人一起看，以及，他陪我度过了我有生以来唯一一个除夕，我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他，又是去宋城，正好借宋城的广告词“给我一天，还你千年”来还他，便欣然地购买了票。
　　新年第一天，杭州的雨水停了，阴天，但气温不是很低。我本以为因为疫情原因，宋城不会有很多人，却没有想到进去后人山人海。
　　小兄弟第一次进去，很是开心。他想去哪里，我就陪着他去哪里。去到演出厅，我俩运气真不错，因为这次的门票全是一个价位，没有分普通席、贵宾席和领导席，我俩的座号竟然是领导席位，不远不近正中间的位置，观看起来特别舒服，而且，这次的演出正如导演黄巧灵说的那样，每一场结束后都会及时发现问题，及时改正和创新，所以，每一场都会有新的亮点出现，也正是因为这样，看过一次的观众只要有机会，就会进去再看，再看！每一次看都会发现有不同的亮点而兴奋地尖叫。我这次观看的和上次观看的不仅有新的亮点，而且亮点还特别大，特别惊人，特别让我震撼。
　　从宋城回到下沙的房间，不怎么发朋友圈的我发了一条朋友圈，我写道——
　　关于杭州，从良渚说起，到还看今朝。两年前的秋天，我陪一位女诗人来，今年大年初一，我陪一位小兄弟——你给了我一天，给了我一个除夕，我幸福地还你一个千年。
　　祝福！小兄弟。新的一年，我俩都好。
　　2021年2月25日 杭州下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