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有雪

春分有雪
　　一场雪的来临，到底有没有一定的救赎意义，人说了似乎是不算的，这样的事情，只有雪知道。
　　近一周的沙尘天气，几乎让所有的人，都有一种马上要抑郁了的感觉。这样的天气，这些的日子，实在是很不好受。世界灰蒙蒙一片，到处都是沙尘，即使夜里睡在床上，浓重的土腥味，也几乎要将人呛醒。
　　有人说，人类对于活着的幸福体验之一，就是要有洁净的空气。空气污浊，让所有的生命，都有一种世界末日要来临的感觉。
　　看不清世间万物，看不到蓝色的天空，看不到太阳，看不到星星和月亮。白日的行走，也像在梦里一样。不足百米的能见度，车轮缓慢，世上万物，都皱着眉头，忍受这一切。
　　沙尘的同时，可能还隐藏着另一种灾难。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一个春天，家乡曾刮过一场沙尘暴。彼时，山岳潜形，狂风怒吼，村庄、树木、田地，都堕入一场噩梦之中。当时，正是下午放学的时候，几个在铁路沿线上学的孩子，在沙尘之中迷了路，只好顺着铁轨一直往前走。在这天昏地暗的时刻，火车也迷了路，悲剧就这样发生了。
　　还有一年春天，另一场沙尘暴来了。当时，人们正在田里劳作。狂风撕裂着大地上的一切，一根高压线，在这疯狂的撕裂之中，骤然断裂，落在一棵枯树上。一场火灾不可避免的发生了。大火在狂风的推动下，很快就扑倒了旁边的房屋上。西北乡村，大多都是土坯房子。天干物燥，很快就烧着了一条街。村庄离城镇较远，等消防车来的时候，半个村子都烧没了。人们哭天扯泪，但又能有什么法子呢。
　　这样的记忆，在进入了二十一世纪以来，好像慢慢被淡忘了。
　　这些年，即使一个最普通的老百姓，也知道了生态保护的实际意义。无论哪里，人们都空前的注重生存环境的舒适型。各种花草树木，也被前所未有的重视起来了。夏天的村庄，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花园。草木葱茏，万物生而美好，草木是大地的保护神，有草木的地方，就有幸福和希望。
　　而这个春天，就在草木刚刚启程，还没有到达人间的时候，一场长达近一周的沙尘天气，又让所有人的记忆都堕入一个恶梦之中。
　　周末，是二十四节气的第四个节气春分。仲春时节，正是万物生发，桃红柳绿的好日子。原计划，要在这一天，去兰州植物园看玉兰花，但却因这场沙尘暴而成了泡影。当然，对于整个世界来说，我的这个梦想是渺小而卑微的。从遥远的蒙古国起发的这场沙尘暴，几乎席卷了大半个中国，微信圈、抖音、快手、头条，时时播放着各地关于沙尘天气的各种信息。世界，再一次陷入苦难之中。
　　山河呜咽，诗和远方都已消失，每个人的心中，都在渴盼一场大雪，或是一场淋漓尽致的雨。
　　从3月19号开始，各地陆续传来了降雪的消息。在这样的时刻，相信每一个看到雪这个字的人，都如我一般，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雪就像要来拯救人间的精灵，给世界带了再生的希望。再恶劣的沙尘，也架不住雨和雪的压服，也只有这一场甘霖，才能洗却这些沙尘和雾霾，还人间一个清朗的天空。
　　十九号下午，在兰州上班的侄女，发信息来说兰州下雪了。晚上，母亲也打视频说，武威也下雪了。口气里，都带着无法掩饰的喜悦之情。那样子，都像是发生了一件极其喜悦的事情一样。
　　怎么能不喜悦呢。近一周的沙尘天气，让天下生灵涂炭，让每一个人都心情沉重，身体和心灵，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
　　20日，气温骤降。即使待在屋子里，也能感觉到，丝丝寒风正从窗缝里挤进来。天阴的像一个巫婆的脸，雾霾之中，看不到云。
　　屋子里又黑起来了。
　　开了灯，枯坐着，心里还在想要去看花的事。这些年看花成痴，每当春天来临，就立着耳朵谛听花的消息。海棠开了，梨花开了，木兰开了。海棠看不到，梨花看不到，木兰还是看不到。唉唉唉，生活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是此生最大的遗憾了。
　　老公铺纸研磨，开始习碑练帖。他的专注令我感动，好像世界上一切的变化，都与他没有关系似的。我赶紧找了一本书，躺到床上翻看。但翻了半天，一个字也不进。心里有事，书怎么能读的进去呢。
　　就那么呆呆地看着窗外。
　　天空已布满雪意，忽然，几片雪花飘落下来了。起初三五片，后来，渐渐变得密集起来。在这灰蒙蒙的大幕里，雪的精灵们，终于挣脱尘土的肆虐，来到人间了。
　　用几乎狂喜的声音告诉老公：下雪了。他瞄了一眼窗外，淡淡的说了一句：下雪就好啊。不想再去追究他的心情。中年男人的心，有时也像这灰蒙蒙的天气，看不到亮光。
　　目不转晴的盯着窗外的雪花，提心吊胆的瞎想，会不会过一段时间就停了。
　　雪花似乎也没有什么想法。它们只是从这灰色的网里飘下来，落到屋顶上，落到树枝上，落到远处的山岳和近处的河流里。
　　雪不是很大，但这已经很好了。这样的时刻，一切的风花雪月都要远去，诗与远方都在眼前。可以写诗、作文，或是歌唱，都不会有人耻笑你。每一个人，都应该感恩自然的宽容和大度，都希望它能忘记人类因愚妄和无知而对它做的那些伤害。
　　这一场雪下了近三个小时，时大时小，时紧时慢。后来，天空的雾霾真的慢慢散去，一角晴空，已从西北方向露出可爱的脸来了。（1959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