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合

　　融 合 　　文/王春梅 　　前天晚上，正在网上创作中，忽然想起省作协要求补录会员信息的事情来，便停下手中的活计，进入到作协网站……其中，照片一栏为必填项，不巧的是，电脑刚刚做过系统，里面很多东西、包括照片都没有了。这可怎么办？点一下照片旁边的选项，发现里面除了可选择的相册，还有微信一项，这倒又为我打开了一扇方便之门。 　　说实话，日常里我的电子生活技能极其有限，用丈夫的话说：脑子里，除了作文这一根神经尚活跃着，其他都属于半残状态。我也这样认为，甚至某种程度上觉得作文也一样力不从心。像日常里，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玩的极溜的微信、快手，抖音等等，一概知之甚微。不过，我可以自豪的说：我会用微信说话，也会收藏。 　　我选中的照片在微信收藏里。是前几年去印度时，为一位朋友特意做旧成黑白照的一张。也是我用了好久的微信头像。可是试了几次，都不能如愿发上去。怎么办？望了望寂静、无人的四下，有点着急。先转出来如何？可又分享给谁好呢？看了看时间，这大晚上的，都快睡觉了，突然发给对方一张照片，失礼不说，即便发给女性，也一定让人费解；男性就更不用说了。如若再加一番解释，是必太麻烦。不想说，一个字也不想说！如此，必须找一个不用说话又不能引起误会的人。得，想来想去，还是发给丈夫吧——呵呵，爱咋想咋想去。为我小小的阴谋，嘴角瞬间飘起一丝得意的笑容。 　　晚上，丈夫出去吃饭了。一向恋酒的他大概距离回家尚有些时辰，三下五除二，一时之快过后突然更憋不住笑——我能想象着酒局上，丈夫猜拳行令，忘乎所以的豪爽与放松，尤其桌上再有两个小老太太，当突然微信铃声响过，或应声抄起电话或敷衍中像当下人人都有的流行病似的，一颗扑跳的心早千山万水飞奔过去了，打开来的一刻 ，势必也会隐约泛起一阵波澜——这老东西，发来一张旧照片做啥？一天蒙头蒙脑的…… 　　呵呵，更憋不住笑了。 　　想起若干年里，有事没事，大事小事，无端加在丈夫头上的“各项任务”，然后就如这照片一样，只凭意会的为我分担、分担，再分担，朝朝岁岁升着我，不禁收敛的笑容里夹杂一丝酸涩。 　　我想读《彼得大帝》。从俄罗斯回来，突然由盲目的崇拜转而生出详细了解的强烈欲望。 　　我想读《耶路撒冷三千年》……不会网上购物的我一项一项下达任务，并且从话音甫落，心里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明确了大致的收货时间。怎还没到货？买没？又不是我在送货，我怎知道出现啥意外？偶尔，也小有纷争。 　　《宋词》，《彭德怀》，怎么多出两本来？一起买下了。告诉你，你读啊，我没要！也听话也不听话的丈夫，总爱一时兴起，自由发挥，弄得本不想说话的我再也沉默不住了。 　　我要台式电脑、打印机，写稿……用笔记本多好，现成的。不行，习惯了。好吧，那再买一台吧。果不其然，几天功夫电脑装好了，可是没有网也不行啊，我得发邮件！像吃饭似的，理直气壮点完这样点那样。 　　丈夫十几年脱离一线，做啥事全凭一张嘴，可是在家里，角色为无情的转换了，抓耳挠腮的样子，看着不是一般的吃力——为着一个无线上网卡，长的，短的网购开了，上次买的退货了？你就别管了，保你好用得呗，我再去电脑维修部咨询一下……这回行了！好几天功夫，终于在我的不中用，不中用的嗔怪声中胜利完成了任务。哎！长出一口气，总算完事了，花点钱倒没啥，可别叨叨了，闹心！ 　　男主外女主内。这话用在我家颇为形象。一身文人气的我对政治完全不感兴趣，什么这长那长的，告诉完了还忘。用丈夫的话说：懒得告诉你，说你也不懂。我将这种生活上的短板归结为都是丈夫的荫萌妨碍了我的发展，于是，像一张王牌攥在手里，工作上的事情一律交给丈夫解决。 　　相比我出奇的政治惰性，丈夫不是一般地活跃。大到中央小到县城，每有换届，必须关注。鉴于他超高的政治敏感性，我也不时幽他一默：这届国家领导人上任的时候，有朋友发来信息：中央政治局委员名单如下……没有我俩。莞尔一笑过后第一时间发给了丈夫，想象着为一条调侃信息，未知中这家伙当时认真的小样，呵呵，自己先笑的不行了。 　　当从工作交流的城市调走三年后，丈夫执意调我回来。其实，之前类似的探讨也有过多次，均遭到拒绝。我的想法是：虽然距离丈夫远些，但一来我用的是新房子；二来工作环境宽松。三来此地的文学氛围颇浓，故生留恋。这都是暂时的，丈夫说我：将来年龄大了，跑起来不方便。揣测着丈夫的意见与建议，似乎也不无道理。 　　几十年标志服在身，洋溢在丈夫身上的那种威严与神气不言自明。如果不是太多的命运掣肘，谁不愿意也穿一身制服出出入入？我想去执法单位。如果……怎地，也想穿穿制服？尚未及说的仔细，敏感的丈夫一语道破。呵呵，也行，大盖帽一戴，咱也美美。丈夫嘴角流着笑，欣赏的眼神仿佛制服已经穿在了文静的我身上。 　　下周一回去，办调转去。 　　从丈夫工作的都市到我工作的城市，仅仅一个小时车程。风驰电掣中感觉尚未及说上多少话便到了。十点刚过，时间正好。转腕看看表，意气风发的丈夫自言自语。你回家吧，我去政府。按照之前的约定，等我下得车来，车子一溜烟开走了。一刻，有点欣慰更有点自豪的心里涌起一句话：我的这匹黑马又出场了。 　　果然，一切为我安顿完好，我也不负丈夫所望，如愿考取执法资格。呀，也人模狗样的了？当一身标志服、利利整整站在镜子前时， 丈夫故意拉着长声。哎呀,烦人！我不好意思的扭摆着身体。 　　丈夫敬业，工作上从未让任何人操心过。很多年里一直是家族的骄傲。记得有年过春节，我们正一家人坐在屋子里闲侃呢，只听门外鼓乐齐鸣，热闹非凡。出来一看，原来听说我们回来过年，村里的秧歌队给拜年来了。但是，别说人，即便再强悍的生命，也有他的软肋。作为男人，能躲的过狮子，老虎，却未必躲的开苍蝇、蚊子，生活上的事情似乎总不及女人冷静与自如。 　　十年前，一直困扰丈夫多年的痔疮切除了。相比其他，这不过是一台小手术。别看手术不大，一样需要日常调养……出院时，大夫叮嘱。 　　到底是隐私，不好向其他人倾诉，我不得而知。每次散步，关于之前的手术，像一个矫情的孩子似的，不知不觉就聊到上面去了。比如，住院时，偶然听电梯里的大夫说起的一例棘手的肛肠手术——患者肠道未能及时排空，术中出现大小便失禁，弄得封闭的手术室里……说话时，那大夫扭曲的表情跟吃了苦瓜似的……听过，虽然嘴上未表示什么，生着错觉的心里却是紧着鼻子听完的；再说每天换药，都是一些水灵灵的小女孩……或许正是每天丈夫的嘀嘀咕咕，让我日后成就了一篇《医患共生》，在当地天使杯征文大赛中荣获二等奖；比如，不慎吃点辣椒，排便、排气，下面都有反应，像受苦过后寻求安慰似的，打着各种比喻、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跟我絮叨。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已经用了几十年了，好孬都在长久的磨合中适应了。这一动，有点反应是正常的。再不你也有点矫情，还表达不利。听我一言以蔽之，有点急了：适日，终于憋出一个形象的比喻，又来与我分享：你知道咱吹的气球不？眼睛凝向某处，气球吹大后，再把捏着的嘴口松开，空气会发着声音、沿着出口聚拢着泻出。配合着手势，如果你将气球嘴口的那一圈棱边剪掉，再放气时看看是啥效果？噗，噗的分散，不一样的。做过痔疮手术的就是这样，呵呵，说完，他笑我也笑。你这比喻可是形象……排便、排气也是，不能像以前似的有效控制。 　　像上次一样，前年，丈夫又做过一个肠道息肉手术。类似的话题梦魇一般又接二连三的来了：你说人家做完都没啥事了，我就不行呢，损不？说不定在啥时候，哎，肚子里针一下子……你就矫情，不是，你不懂……说着不自觉的语重心长起来。 　　小时候，我们玩过一款游戏，即将我们叫它晌午歪的一种肥胖的虫子，也就是现在人们常吃的茧蛹，捏在手上，口里诵着晌午晌午歪，东歪西歪，晌午晌午歪，东歪西歪，一时受到刺激的茧蛹便将尖尖的脑袋东摇西摇，颇好玩。 　　像晌午歪似的，东歪一下，西歪一下，对着镜子伸出舌头，然后来一句，你看我最近的脸色怎么样？舌头上的牙印小没？ 　　不行，我的肝来毛病了。晚上，配合着慌张的表情，第一条视线落在我身上：刚才一杯酒下肚就喝不动了……那你也能吃肉啊，说明肝脏还是没事，否则……或许就是肝郁……嗯，也对，吃点柴胡舒肝丸……也不排气呀！末了又追加一句。 　　怎么样？排气没呀？翌日晚，在大剧院门口，等待入场时，忽又想起了一再磨叨的健康问题。排了，能有五六个吧。这回倒斯文上了。呵呵，笑啥？我想起一件事：我们做艾灸，艾灸老师每天与会员分享其他会员的感受。有一天，老师说一个患者，艾灸后有什么明显变化？哦，就是放屁呀，这五六天，我算了一下，大约能放一百多个屁吧……你像是艾灸老师说的那个人呢，呵呵，他笑，我也笑，忘情的我们看不见其他人，尽管来来往往周围有点吵。 　　剧场，观众不是很多。为更方便些，与几个朋友刻意隔开一个座位，我俩在一边。 　　什么味道？演出进行中，丈夫小声瞅着我：一股一股的，像是一种汗馊味呢！说着于黑暗中像抓住了猎物似的，转过头，伏在我肩上猛吸。为一种“正是这个味”,无辜的我心中充满忐忑。不对呀，哪来的呢？渐渐稳定中放松、依赖的样子一刻让我将神经的触角全部收回，活动在一个叫做夫妻的哲学命题上。 　　佛说：夫妻是三生的因果，累世的前缘。 　　尼克斯说：婚姻是一本书，第一张写的是诗篇，其他全是平淡的散文。 　　三毛说：夫妻就是两个人在一起时，咬牙、放屁、打呼噜全当是自身的生理反应，视若平常。 　　夫妻像什么？像浮世里的众生相，一家一个样，一家一个样，究竟啥样子才是理想的？个人性格不同，答案自然不同。但是，无论富贵也好，平凡也罢，有着这种分不清到底哪是汤、哪是水的融合，似乎方不失夫妻一场。

　　2021、6、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