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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初夏经纬

2021-12-23叙事散文夏日荷风
时入初夏,日该满,情该圆。这,是我的主观臆想。日历牌上的一段日子,只那么轻悄悄地一翻,又一翻,捏在指尖难以形成肉眼可见的厚度。可日历牌应该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天上吧,天上一天等于凡间一年,薄薄的几张日历纸,对应着的又是多么琐屑漫长的日常生活。……



  时入初夏,日该满,情该圆。这,是我的主观臆想。日历牌上的一段日子,只那么轻悄悄地一翻,又一翻,捏在指尖难以形成肉眼可见的厚度。可日历牌应该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天上吧,天上一天等于凡间一年,薄薄的几张日历纸,对应着的又是多么琐屑漫长的日常生活。
  这时暗时明的琐屑日常,便构成了初夏的经纬。
1. 注射疫苗
  生活里,我是个胆小鬼。只是因为身边有两个勇敢的姐妹作陪,我才毫不犹豫地前往定点医院,注射了新冠疫苗的第一针。撸起左衣袖,左臂三角肌被针头深度接触的瞬间,我的内心,有种隐隐的自豪感。我们一行三人说说笑笑的就完成了由咨询到注射到观察整个疫苗注射的全过程。
  那是个雨后早晨,我们一起看完生病的同事后,冒着淅淅沥沥小雨赶到定点医院。我们三人共用一把伞,三人你推我搡的结果,是每人身上都淋了面积不小的雨水。我们说笑着,奔赴着,像是参加一个期待已久的娱乐活动。弯弯转转地走了好久,好不容易到了疫苗注册地方,却因我粗心未带口罩,被工作人员拒之门外。没办法,同行的细高挑妹妹再度淋雨,一路小跑返回停车处,气喘吁吁地为我取来一个口罩。接过妹妹递过来的口罩,我的心暖暖的,初夏寒凉的细雨,仿佛变成了明媚可人的阳光。
  对于一个敏感的人来说,这样的好心情就是面对一切的勇气与力量。疫苗整个注射过程相当具有仪式感,从注射前的咨询,到扫二维码认真注射,到注射后定时观察,自愿注射疫苗的人很多,大家却都有条不紊。我咨询完一些相关事项,进入相连的另一个房间。彼时,同行的一妹妹已经注射完毕,正用棉签按压着针眼。见我到来,极其热情地告诉我在哪里坐,扫哪个码,脱掉外衣,撸哪个袖。我几乎没什么感觉,就完成了疫苗注射。我们各自拿着自己的表格,去另一个房间定时观察。观察间坐满了人,我们便去有顶棚的户外去等候。顶棚下有一排排座位,很干净,不过天气实在有点凉,大家都没落座,而是站在顶棚下,互相聊天打发时间。这里有很多熟悉的面孔。
  中午回到家,午饭时,眼皮有点挑不起来。匆匆扒拉了几口饭,就躺在床上休息。这几天我正处在黄体期,身体状态本来就差,加上特殊年龄段,情绪极易低落失控,不知是精神因素还是其他,就感觉心慌气短,手心发热,口渴上火,不过,过了约摸两个小时,大约下午四点半左右,所有症状便都消失,食欲也随之来了。母亲为我煎了鸡蛋,买来草莓芒果,我仿佛几顿饭没吃一般,大快朵颐,一会儿功夫,所有食物水果便如风卷残云。
  满足完了胃,便想着也该犒劳犒劳精神呗。翻出刚才拍的餐饮图片,发到朋友圈,并记下注射疫苗后诸多细节,最后不忘鼓励自己,愉快迎接第二针。我的朋友圈,很少发个人生活情况,只是觉得响应号召注射疫苗,是一件很有意义也值得纪念的事,我应该留存记录一些细节,为之后形成文字累积一定素材。却不想,这样的一个内容,竟然被冠之于“政治性”的帽子,引发了一场轩然大波。
  百思不得其解的结果,是我的放弃。人这一辈子,有多少事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呢。古人不是早就说了吗,凡事难得糊涂。过分较真实际上就是和自己过意不去。想想从年轻到现在,自己在职场上最大的收获,还不就是这句难得糊涂吗。
  时入夏日,植物的绿更鲜嫩流脆,早春的花已隆重谢幕,一波波列队的花微笑着走入夏天。大自然、日历牌上和钟表等一切计时器上的时光是匀净的,是美好的。似乎可以永远搭配着月光下的凤尾竹这般柔美的背景音乐。可行走在绿树繁花中的世俗人,他们眼看着这花,身置于这绿,心中感受到的,又是一种怎样复杂跌宕的世态风景呢。
  时入夏日,偶尔有那么一个瞬间,我真想变成一片细长的柳叶,在风的怀抱里乖顺地摇曳着,在日初的时候醒来,在月出的时候睡去。这么多年以来,这是我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想和大自然里植物的某一器官融为一体,逃避也好,自我治愈也好,我不愿意寻找原因或制造理由,只想就那么安静地,自然地,成为一枚倚在夏日门口上的绿叶。偶尔有心情的时候,对着不太理解的人间,窃笑一下,慨叹几声。便有卷入长长短短的属于一枚绿叶的梦里。

2.过生日
  如果女人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天使,另一类是灰姑娘的话,我想我必是后一类吧。我出生于一个贫苦的农村,自幼没有优渥的家境环境,买不起滋养女孩物质和精神世界的很多东西,也并未长出一副天生丽质的模样。加之性格内向阴郁,似乎更加贴近一个灰姑娘的内涵。
  灰姑娘,多数情况下该与花无缘。青春时节,不会像花儿一样美丽的绽放,即便重要节日,手里也很少捧到一束独属于自己的鲜花。从出生到现在,漫长的四十多年时光里,我的生日有多一半是被遗忘的,就是仅有的几次被记得,也多数以一个煮鸡蛋、一碗长寿面,最多也就是一顿红烧肉开始并且结束的。三十多年的农村生活,一分钱都要精打细算地用在过日子上,情调二字分明就是一种奢侈。进城后的十多年,为了生计,更是日日披星戴月回家,别说情调,有时就连自己的性别也在疲惫中忽视了。夏天不热,冬天不冷,换季的时候有衣服穿,就知足得很了。从不奢望用鲜花点缀一下自己的生活。它们虽然是美的,养眼的,赏心悦目的,可短短的几天,它们就会枯萎,那芳香便会消散,可以换来很多蔬菜水果日用品的一百二百钞票就会化作一堆凌乱的枯枝败叶被丢入垃圾箱。
  天使不会一直是天使,灰姑娘也不会永远是灰姑娘。生活总是这样,既充满着难以预测的磨难困苦,也藏匿着无法揣摩的惊喜收获。也许生活的魅力就在于这种不可掌控与变幻莫测。
  时入初夏,总觉得自己简直在魔咒上走,踉跄地逃,或者说疲于应付这生的难。却没想到在其间我的生日里,我收到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束鲜花。
  手捧鲜花的那一刻,我觉得有些失真。好像这束鲜花是属于别人的,我只是借光拿过来欣赏一番,闻闻花香,饱饱眼福,之后就要返还回去,放在别人家的客厅或者卧室,点缀被命名为天使的其他女人。可是事实并不如此,这花乖顺地被我抱在怀里,它们没有丝毫反抗,没有丝毫委屈,更没有谁从我怀里把它们抽走。它们是属于我的,我才是它们真正的唯一的主人。如果我愿意,我可以把它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也可以放在卧室的一个角落,还可以把它们分插在浅蓝色的水瓶里,留香家里的每个角落。是的,灰姑娘不会一直是灰姑娘,天使有一天也可能尝到灰姑娘的滋味。那些在你眼里如孔雀一样高傲的天使,那些终日被男人们爱慕眼神追捧着的人,那些吃穿用特别讲究自以为上天赋予了她们身为女人这一性别天资的人,当她们有一天容颜不再,当有一天世界还原了一切的真相,她们也许会成为真正的灰姑娘。
  情爱,又何必奢侈。今生,一束真心真意的鲜花,足以。我凝视着这鲜花,纯洁的百合,温柔的康乃馨,火辣的玫瑰,旖旎的芳香令我沉醉,影影绰绰的花苞仿佛一首低吟的诗。碧绿的叶片,纤细柔长,如妙女之纤纤玉手。最重要的是,这里的每一朵花似乎都很懂情调,它们之中,有的跟我眨眼,有的跟我微笑,有的见我羞红了脸。我捧着这一束花,仿佛捧着整个世界的爱,一个声音从心底传来:我是天使,我真的是天使。
  此时,几日以来生活的阴霾,似乎要开始退场了。生活的阴霾,由人性的下脚料构成,它们看似琐屑,实际却连绵不绝,伤害人于无形的精神。
  蜡烛燃烧的时刻,我双手合掌,许了一个美美的心愿。我想,初夏时的难,那如丝如缕状的阴暗的伤痛,终会因这个美好的日子,这束花,这甜甜的蛋糕,也丰盛的宴席,而划上句号的。
  可是!
  我正津津有味地享用着餐桌上的盛宴:粉条炖排骨时,突然,口内蛀齿被一排骨碎渣使劲一硌,不知是脑神经还是三叉神经,顷刻间巨痛起来。我撂下碗筷,手使劲掐着左脑太阳穴,微张着嘴,不断地呻吟起来。好不容易被鲜花和蛋糕哄得有点舒展的眉头又紧皱了起来,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情又波澜壮阔了起来。那天,我是中心人物。我身边都是爱我的人。他们都没吃上几口,就同时撂筷。有的帮我掐太阳穴,有的帮我倒水漱口,有点乱作一团的意思。精心准备的仪式感,期待满满的好氛围,就这样在我的呻吟中灰飞烟灭。蛋糕跟着哭,鲜花跟着郁闷。打开的花苞、争妍的花瓣、旖旎的花香一时都成了坏情绪的帮凶。
  自从之后十多天,不知是牙,还是腮帮子,还是脑神经,还是牙神经,总是半个左脑袋,总是不得宁静。有时那痛是隐隐的,仿佛潜藏在一个什么地方,有时那痛是尖刺的,仿佛受了惊吓的妇女的喊叫,那痛仿佛从不会睡觉和休息,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从来不知疲倦。痛的执着和坚强,导致了我的萎靡和苦痛。我有些抓狂,甚至有点怀疑人生。想想入夏以来的这段时间,身体的痛和精神的痛,想起如同干旱的大地盼细雨般盼着睡神赐我一个好的睡眠。我渺茫无语。生活不是一个宣判台,世俗社会里没有所谓的公正公平。一个人即便满腹苦水,也无处倾吐,或者倾吐了也无济于事,甚至适得其反,只能自己默默承受,就着一双永不能停下来的手和思想的血泪,慢慢消化风干。我想,把一个人脸上的沟壑沧桑完全迁怒于岁月,岁月未免会委屈。人与人之间信任的缺失,关爱的不在场,导致心灵的荒芜,人性的隐遁,也理应为一切的衰老和沧桑买单。
  时入初夏,白昼渐长,黑夜变短。或明或暗的情绪,或痛或乐的片段,成为初夏的经纬线,密布缠绕着,交织错杂着,将生活牢牢地定位在生活的轨迹。我在初夏的经纬线里进进出出,有时高兴,有时激动,有时焦虑,有时烦躁。但多数时候,总是在一种淡淡的伤感里。人生过半,我想我已品出了本真生活的纯正味道了。人生过半,我并未成功为自己酿制出一粒安神明目的保健丸,也不知何时能悟出慧能大师们的菩提心有所开悟。就这样一路跌跌撞撞地走吧,在拥有快乐和拥有痛苦的日子里,坚强执着地走吧。
  时入初夏,以此为记。

2021年5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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