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丑原创】若不相恋便不相欠

　　最后一个黄金日，恰好是农历时节“立夏”的开节日。这种新旧交替的“撞日”，应该是天意，所以莫辜负。 　　我不负天意的具体表现，是去博物馆看馆藏画展。 　　博物馆比邻市立公园，以前却“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直到蹭流量成为揽客的主流之后，邻居俩才在篱笆墙上开了绿色通道。原来需要从公园外进入博物馆的历史，才送进博物馆。 　　既然承蒙新旧交替的天意了，我便要感受进入博物馆的新途径——进入公园大门后经过其下属的动物园门口，便能近水楼台先“入馆”。 　　动物园门口新竖立的巨幅显示屏，滚动播放着动物嬉戏的高清视频。其中有气质高贵的丹顶鹤、魅力四射的开屏孔雀，还有国家叉级保护的金丝猴。 　　我知道，该动物园里并没有视频展示的这些动物，但很多“公”务员（或“婆”务员）老人不知道。他们身边“动物园门票”孙子则一下子就认定：动物园里有门口视频显示的那些玩意儿。 　　现代揽客手段的晋级过程中，“后浪”拍死“前浪”的周期日趋短暂，形式则跟骗人下载APP一样：下载就送88元——先把人骗进来再说。经营权已被承包的动物园，也是这样利用儿童喜爱动物的童真，来贩卖与广告不符的假服务，从而欠未成年游客一个解释。 　　好在，我不去没底气的动物园，而是去有气质的博物馆。 　　不过，博物馆有气质又如何？ 　　日趋数字化的社会环境下，博物馆照样要像有气质的丹顶鹤那样，被人外挂在门口，以达到“将人先诳进来再说”的目的。否则，馆藏再光彩夺人，人不进来，你照样没法博眼球。 　　博物馆的馆藏画展，算是顶级的展示，作品大多是市、省甚至国内名家的手笔，值得看、值得思考，当然也值钱。展示大厅的背景音乐，却是去年才网红的《姑娘向南走》——用商业手段锤炼出来的一首古典题材曲子：……姑娘向南走，小生往北探，一步一回首，一片痴心难舍难断……。 　　但我从藏在玻璃柜展品的作者中，发现有一些也在直播间当主播带货——除了自己的作品，还连带推销文房四宝之类的商品。 　　这一发现，使我对玻璃柜里“主播带画”家的观感，就变得“姑娘向南走，小生往北探”了。 　　画家当带货的主播，从任何角度看，都是初心欠缺的表现。书画家跟零售商不同，如果当主播，推广的应该是创作技能，而不是具体商品。画家当初迷恋书画，如今相欠的就是将这种文化发扬光大的回馈。在此基础上，作品自然就有价值、有中介、被收藏。画家若恋上零售业，当然就变成“不知芝麻与西瓜孰轻孰重”菜鸟，继而会拖欠越来越多的基本职能债务，最终导致恋画初心的破产。 　　《姑娘向南走》也委婉地陈述着这种因果关系：……若当初不相见，此生便不会相恋；若是不曾相恋，此生便不会相欠。 　　我也学人家举起手臂，准备用手机直播一下馆藏画展，然后就离开博物馆。当然，直播的主题，是宣扬博物馆馆藏作品的作者当年与绘画相恋之后产生的成果，而不是带货这些成果。 　　同时我发现，劳动节黄金周这几天，原来好多卖画的主播竟拼命地直播起自己作画全过程来。 　　唉唉！上层建筑与经济基础两者关系的方程式，终于还是把人搞得商人不像商人、艺人不像艺人了。所以在黄金周里，主播画家们才“初心”发现，并狠心放下揽客赚流量的营生，拿起笔拼命补写自己拖欠偌多的作业来。 　　这些直播画家恶补欠债的视频中，主播与粉丝同泪目。过了明天，主播画家的目光也许又恢复带货冷酷，但今天上溯五天表现出的还债初心，比穿越了的异心清澈好多。 　　立夏白天升温很快，离开博物馆又走过动物园门口，游客主播的热情也与时俱进。伸直手臂直播，大多以门口巨幅显示屏当背景，各种口音的游客主播，正把视频的噱头当做动物园内的真实情况向外直播。 　　我斜睨这些被动物园假信息耍了的主播，更鄙视误导这些主播的动物园经营者——这些直播将有两个后果：一骗来更多的新鲜客源，二断了更多的回头客源。 　　动物园离博物馆有一段距离，加上门口滚动喇叭“不用买票，直接投币”的尖叫声，所以听不到馆内“若不相恋便不相欠”的背景音乐。但这不要紧，时间久了，余音就到——若相恋了，就要适时偿还欠债。 　　博物馆馆藏作品画家，学习其他画家黄金周里纯粹画画不当主播，是一种还欠债方式；动物园经营者将园内动物的真实情况，直播给门外的游客继而直播天下，也是一种还欠债方式。 　　今天这个新节日、旧时节交替的“撞日”，似天意，莫辜负，应该是适合偿还彼此相欠的好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