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草木

　　一
　　此时，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北方大地，一片萧瑟，草木枯萎，大地寂然。而遥远的南方，腊梅开了，温暖的屋子里，水仙开了。
　　关于腊梅，最早的认识，应该还是在小时候学过的课文里。“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还有，“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已是寒崖百丈，犹有花枝俏”等等。
　　前年春节，送孩儿去成都上班，在杜甫草堂后院里，看到许多盛开的梅花。由于自己是从寒冷的西北内陆来的，看到那些争奇斗艳的花儿，还是不太相信它的真实性。很想用手触一下它的真实性，但一朵花，能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呢。
　　今生，最遗憾的事情，不是没有太多的钱，也不是没有好的职位，而是没有生活在那些自然条件好，可以尽情的欣赏许多花草的地方。
　　《木兰诗》里面有一句“对镜贴花黄”，句中的“花黄”，是指古代妇女的一种装饰品。花黄的来历，就与梅花有关系。
　　《妆台记》有“花子仿与寿阳公主梅花落面事也”之说。起初是因为，零落的梅花瓣，无意中飘落在了寿阳公主的脸上，大家看着美，就纷纷效仿。将梅花瓣、桃花瓣等花瓣贴敷在脸上，作为装饰，并以此为美。但是，新的花瓣没有粘性，只能用水贴敷，很容易脱落，这样便慢慢演变为将纸片剪成花瓣之形或者星形、月形等各种自己所喜爱的形状，贴于额头，因纸的颜色为金色，故名贴黄花，也有直接在额头上涂点黄色的。哈哈，从古至今，女人们为美，可真是绞尽脑汁了。
　　另一个有关梅花的趣事，发生在隋朝。隋朝赵师雄，在游罗浮山时，夜里梦见与一位衣着朴素的女子一起饮酒。这位女子芳香袭人，又有一位绿衣童子，在一旁笑歌欢舞。
　　天将发亮时，赵师雄醒来，坐起身一看，却睡在一棵大梅花树下，树上有翠鸟在欢唱。原来梦中的女子就是梅花树，绿衣童子，就是翠鸟。这时，月亮已经落下，天上的星星也已西斜，赵师雄惆帐不已，由于赵师雄是在罗浮山梦见了梅花，所以梅花又有了个别称叫“罗浮梦”。
　　哈哈，古时书生，读书未成时，大多都有这样的梦想。一部《聊斋志异》，简直就是古代书生一场又一场的黄粱美梦大集么。
　　《红楼梦》里，薛宝钗年幼时，不值得了一种什么怪病，什么名医仙药都无能为力。后来，来了一个秃头和尚，说是胎里带来的热毒，开了一张“海上方”，服后竟收效验。
　　这张“海上方”即有四中花蕊作药：春天的白牡丹花蕊，夏天的白荷花蕊，秋天的白芙蓉蕊，冬天的白梅花蕊。再配以雨水节之雨水，白露节之露水，霜降日之霜，小雪日之雪和蜂蜜、白糖而制成。才能解宝钗身体之毒。
　　这个病，大致也只有富贵人家的孩子才得，这个药，也只有富贵人家才能配的起。《红楼梦》是一部百科全书，读一遍，就有一种收获，不同年龄的读，更有不同的感受。
　　不过，梅花能解毒，说起来还真是有一定的道理。《红楼梦》第四十二回，二进荣国府的刘姥姥要回乡下，在贾府送的吃穿用品中，还有几种常见的中成药也都是梅花做的。贾母的丫头鸳鸯说：这包儿里头是你说的药，梅花点舍丹也有，紫金锭也有，活络丹也有，催生保命丹也有，每一样是一张方子包着，总包在里头了。
　　文中所说的梅花点舌丹，清热解毒、消肿止痛，用于治疗疮痈肿初起、咽喉牙根肿痛、口舌生疮等症。
　　更为有趣的是，晚清画家吴友如笔下的十二月腊梅花花神是老令婆。老令婆是北宋“杨家将”中，杨令公杨业的妻子，后人称她为老令婆或是佘太君。这个真无从考据，是真是假，只等后人评说了。
二
　　水仙花，我是养过的。每年腊月的时候，总要去花店买一盆来，它那青葱碧绿的叶片，优雅的花瓣，令人对将来的春天充满了无尽的向往。
　　水仙属石蒜科，是一种多年生草本植物。高尺余，下部生长蒜头一样的地下茎，植物学上称为鳞茎；茎中储藏着养分，靠着水分便能在秋末抽出狭长扁平的绿叶，冬日后，叶中心展出美丽的花卉，“水仙”名称的由来，正是因为它“得水则不枯”的特征吧。
　　不过，与我来说，每次养水仙，都是一个美好的心愿。买的时候，人家枝叶繁茂，甚至还打着美好的花苞，但不知为什么，一到我屋子里，渐渐的就枯萎了，最后变得蔫头打脑，连花苞都落了。真是令我败兴。
　　明人王荩臣在《群芳谱》里记载，水仙分单瓣、千瓣两种。千瓣又名玉玲珑，此外又有金盏银台、俪兰、女使花、雅客、天葱、雅蒜、水中仙子、凌波仙子等别称。
　　雅蒜是六朝时人的称法，因为它的根似蒜头，也因此俗话中有人说：水仙不开花——装蒜的歇后语。　　金盏银台的由来，据宋人杨万里的解释是：所谓金盏者，指花冠，所谓银台者，指花被。和金盏玉台相似的称呼是玉盘金盏和黄琮白壁。
　　至于描写水仙花的诗词，自古以来，更是举不胜举，但最为喜欢的，还是宋代黄庭坚这首《王充道送水仙花五十枝》“凌波仙子生尘袜，水上轻盈步微月。是谁招此断肠魂，种作寒花寄愁绝。含香体素欲似城，山矾是第梅是兄。坐对真成被花恼，出门一笑大江横”，在这里，水仙花被称为凌波仙子，是何等的轻盈飘渺。
清代刘灏，在《广群芳谱》中写到：六出玉盘金屈厄，青瑶丛里出花枝。清香自信高群品，故与江梅相并知。
　　生在西北内陆地区的我，无法知道，在遥远的南方，水仙花是不是成片的长在某一块田里，那些的阵势，势必有点喧嚣。但我更希望，水仙被人们供养的一个盛满清水的古意瓶子里，或是一个清洁的青花瓷碗里，因为它所有的品性，真的是配的住这些美好事物的。
　　三
　　腊梅和水仙，都是韵致清雅的花。在一年中最冷的日子里，它们化作美的化身，点缀着人们的生活，滋养着人们的心灵。
清初人李渔，对它俩的评价，是一样高的。李渔被称为自古以来最有趣，最会生活的人。他在《闲情偶记》卷十四说：水仙一花，予之命也。予有四命，各司一时，春以水仙、兰花为命，夏以莲为命，秋以海棠为命，冬以腊梅为命，无此四花，是无命也；一季缺一花，是夺予一季之命也。爱花如命，爱腊梅、水仙如命，李渔可真谓二花知己。
　　总觉得，古人比我们更懂得生活的本质。在一年四季的行走之中，与天地万物一道，一点点感受，一点点体味，去领会生命走过的真正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