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春天的记录——口罩、宅家

　　春风在窗外刮了两月有余，有时候声势异常浩大，像是着急去某个地方，却突然间发现走错了路，急忙回身，因匆忙而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我疑心风是无声的，这些声响的原因是因为窗户，它漏了缝，却数次检查未果，只能任风在窗外折腾出像突然刹车，又或突然转弯时的声音。不过，这是我熟悉的春风。
　　坐在办公室里，听风声在窗外回旋，间杂着驶过的汽车的声音，狗的叫声，人的说话声，这个春天与以往的任何一个春天，并没有什么不同。早晨来上班时，看到路边的云南樱花已开近尾声，一朵朵红艳的花在风中落下来。银杏的叶片已青青，仔细一些，会看到它麦穗一样的小小花朵掉落在草坪上。在穿金路口等红绿灯时，见到一位老者举着手机拍一丛开得异常艳丽的月季。老者，戴着口罩。路过的人，骑行的、步行的、在路口维持交通的，都戴着口罩。这或许就是这个春天的不同之处吧。
　　这一切的不同，好像的确是从口罩开始的。
　　口罩　　
　　1月21日中午，同事小唐陪我走遍单位方圆一公里内的药店，店门都没进，只在店外就得了一句话：“卖完了。”
　　去第一家药店时，我还有几分计较：要买当然是买好的，不是N95的，我也不要。到第二家药店时，已退而求其次：医用一次性的也行。站在第三家药店门口时，只要是口罩，只怕都会买下来。然而去了五家药店，什么都没有：N95的、一次性的、棉布的。奇怪的是，药店里这么多的口罩都卖完了，街上戴口罩的人并没有明显增多，一路走来，只遇到三、五个人戴着口罩，或防晒的，或一次性的，与往常一样。
　　晚上回到家，把同事发来的数个京东网站卖口罩的链接打开，然而每个链接都表明：已售完。立即上淘宝网，淘宝的口罩好像还多，随意找了一家，下单50个N95口罩。
　　一直以来，我都有戴口罩的习惯。昆明紫外线强，略被太阳晒一晒，雀斑就冒了出来。因而只要阳光普照时出门，都要戴口罩：防晒。
　　女儿也有戴口罩的习惯，并且对我的口罩十分不满：“要戴一次性的，卫生。”又说：“虽然我也不把它当一次性的用，但比你那个防晒的卫生多了。”
　　不过我不喜欢。就算是防晒口罩，也要露出鼻孔，透气。
　　但我不知道有种口罩叫N95。
　　三天前，女儿在微信里提醒：“注意那个新冠肺炎，出门时像我一样戴个口罩，不上班就少出门。”
　　我并没有在意。
　　隔天女儿又发来链接：“看一下，这些口罩都可以买。”并特别交待：“不要不放在心上，特别是爸爸。”
　　那些链接中，我第一次得知有种口罩叫N95。因实在抵挡不住女儿的催促，这才去买口罩，怎知已买不到，又不敢告诉女儿，担心她批评。
　　春节前最后一天去上班时，邓师来我办公室，给了五个一次性口罩：“你在网上订的一时半会也到不了，我买到了，这些天你先用着。”
　　接过口罩时，我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便没有问邓师是在哪里买到的口罩。因为淘宝卖口罩的网店客服说，他们发顺风，只是临近春节，物流有点慢。我乐观地想：再慢吧，过完春节也应该到了。
　　除夕夜又上淘宝看了看，口罩还没有发货，而之前收藏的店铺已注明口罩售完下架。以防万一，又找了家店，下单100个一次性医用口罩，挑选他家，也不过是因为客服保证：春节不打烊，顺风发货。
　　初一一早看到女儿的留言：“我们这里口罩疯狂涨价，我朋友花30英镑买了50个医用外科口罩。”又特别交待木华：“爸爸，你要戴口罩，上班都要带，不要觉得是小事，中老年男性是易感人群。而且你也要为别人考虑一下，多一个人带口罩，大家都多点安心。”
　　在女儿的重压下，木华戴上口罩去单位值班，到单位后打电话回来：“要戴口罩才能进办公区和小区了。”所幸他戴了口罩出门，那口罩是从女儿放杂物的抽屉里找出来的：两包，一包五个。是女儿出国前用剩的。
　　木华回来时，竟然带回了五包口罩：他留了电话预订的药店进货了。虽然是粉红色的，我也满意了，至少不再担心淘宝网店不发货，春节后上班没有口罩用了。
　　一月份的最后一天，木华说：“我有朋友买到口罩了，给了我100个，过几天就能拿到。”
　　母亲则来电话：“你们有口罩吗？社区来发了口罩，你们没有的话我送来给你们，反正我又不出门，用不上。”
　　我赶紧说：“不用送来，我们假期延长了，而且你去菜市也要戴。”
　　接到母亲的这个电话，我感觉到安心。我与木华都还让女儿操心，就担心我们不戴口罩外出。老人更让人放心不下，一来节俭惯了，二来不认为口罩是必须的。现在社区去送口罩给老人，至少也能够引起老人们的重视吧。
　　女儿还是不放心：“我们这里好多同学都买了口罩寄回国内，我也寄些回来。”
　　我告诉她不用：“昆明1月28日工厂复工做口罩，很快就能供应到市场。你寄的还没有到，这里就已经不紧俏了。”
　　果然，很快母亲就来电话了：“你侄儿说能买到口罩了，拿着身份证去药店，一天可以买两个。”
　　这时小唐在网上订到口罩，把链接发给我：“赶紧买。”
　　我不是太感兴趣：“我之前就在网上订了150个，现在家里的口罩应该能撑到店家发货。”
　　上班后，小唐还是担心我口罩不够用，拿了五个来给我：“先用着。”
　　3月初，路过药店时看到招牌：“口罩到货。”
　　也有朋友告诉木华：“我们公司要复工了，我买了几千个口罩来发给员工，我留些给你。”
　　木华赶紧说：“口罩现在不紧张了，而且你发给员工是急需的，不用给我了。”
　　此时，两家淘宝店铺仍然没有发货，我申请了退款。但口罩之战仍然没有结束。
　　15日，女儿在淘宝网上买了50个N95口罩，寄到广州，木华得知后，也去药店买了50个口罩寄到广州同一地址，然后，由那里的中转公司把这一百个口罩一起寄到英国，寄到女儿的宿舍。据说，英国的口罩缺货。
　　4月28日，女儿说口罩收到了。
　　宅家　　
　　从1月26日大年初二到2月12日，这17天我宅在家里，一直没有出门。这是我连续呆在家里最长的一次，但时间过得非常快。12日中午通知回单位上班时，都还有些懵懂，不知道这大半个月怎么就这样一闪而逝了。
　　回想这17天，除了一些必须完成的或临时安排的工作而外，我每天早上做操一小时，打扫卫生两小时，下午整理图片，晚上看书。
　　年前因为工作堆积如山，一直忙忙碌碌，因而没有大扫除，只是做了些表面功夫。现在有了足够的时间，便从厨房开始，把家里每个抽屉，每个角落都清理了一遍。这一清理，既让我难堪，又让我重新认识了自己：原来我是这么懒散、粗心大意的人。
　　这个粗心大意体现在方方面面。比如在厨房的抽屉里找出数袋膨化食品：虾片、荞片、凉粉皮……原因很简单：逛超市或在外地看到，便买了回来，或开封油炸过一次、两次，或直接就放入了厨柜，然后就忘记了它的存在。同样的问题，还出现在冰箱里、药箱里。
　　最无语的，是发现书架上有两本没有开过封的《花朵的秘密生命》，还有一本叶嘉莹的《小词大雅》，这本书现在还在我的书桌上，是从省图借回来的，借的时候忘记自己买过……
　　生命中的浪费，与生活的粗糙由此可见一斑。若说这一点有什么值得安慰的，那就是我喜爱的，数年如一日，不曾改变。
　　我把大扫除的心得发到吃喝败败朋友群：清空冰箱、厨柜、抽屉里的食物前不再购卖，清空时想吃的留下，不想吃的丢垃圾桶。把食物分为想吃与不想吃，而不是能吃与不能吃，是有的东西虽然还能吃，但就这样一年一年放着，从来不吃，不如丢弃。
　　这个决定很快得到了朋友们的一致赞同。而就在前一天，朋友们还在组团购买新茶、沉香粉，因为看群名就知道，我们本来就是组团败家群，这下突然扭转风气，虽然没有更改群名，我也有些开心。
　　整理照片，是摄影群里的一位老师提议：“乘着这段时间宅在家里，赶紧整理过去拍的照片：不要再告诉我，你没有时间。”我被当头棒喝。多少照片，拍的时候开心得不得了，回来导入电脑后就再也不打开看一看。
　　于是我也依老师所言，开始整理照片，这一整理，就发现整理也是很快乐的一件事：又一次看到那些让我心动并按下快门的景色，竟然能够感受到拍照时的心情，甚至能感受到那一天的阳光和微风。就像是步入了时光隧道，重返当年。
　　因而，这大半个月过得非常充实，我甚至还想，等退休，就这样过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