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复及其他

　　看完了电视剧《隐秘而伟大》，觉得好。 　　故事主背景是民国时期的上海，主人公顾耀东是东南大学法学院的高材生，毕业后进入上海市警察总局，在刑警二处担任警员，被夏处长慧眼识珠，一步步引上革命之路，解放后成为政保科科长，与从香港回来的革命搭档加女友沈青禾重逢，目睹汽车爆炸中失踪而苦苦寻找的夏处长也回到上海，回到他们之前常去的小饭馆，亲手做了菜泡饭，之后接受新任务去香港，手上有烧伤，左臂没了。比较圆满的大结局。 　　所谓重复，是说人物塑造中的细节重复，真实而温暖。夏处长吃炸鸡，队长打毛活儿，小喇叭爱打听事儿，肖大头脾气爆关注金价，钟百鸣爱吃奶糖，等等。这些细节的重复让每一个人物都不小，鲜活可爱。 　　顾耀东是众人眼中的书呆子，爱认死理儿。他和夏处长、沈青禾都喜欢席勒的诗。身处乱世有信仰难能可贵。入党之前他信仰良心。这种信仰来自家庭，来自从小生活的福安弄。家人街坊都是极普通的小百姓，都是好人。 　　顾耀东的爸爸是一个典型的上海居家男人，顾家，怕老婆，喜欢理点小财，爱面子。他教育儿子要走大路。他在识人方面有自己的经验，比如对夏处长的喜欢，以及对钟百鸣只见了一面的不喜欢。 　　顾耀东的妈妈是一个上海弄堂女人，对人热情，爱唠叨。顾耀东的姐姐是一个普通的上海女人，爱美。这样一家人影响下的顾耀东很难变坏。一些不可言清的传统文化在他身上留下了深深烙印。基于此，他回答当警察是为了匡扶正义，保护百姓。 　　这种回答最初被当成笑话。比他早去警局的警察们因为这一句话说他是个书呆子，念书念得脑子坏掉了。在他们看来，警察只是一种职业，养家糊口而已，哪里有什么正义可言。正义哪儿去了？丢了。以三民主义为代表的正义被弄丢了，被当官发财为代表的利己价值所取代。这方面的代表人物有整天摆弄古玩的段局长，有热衷于做生意的齐副局长，有一心往上爬的钟百鸣。说是一切以党国利益为重，其实一切以自己利益为重。这一切归结为国民党执政的党国出了大问题。各级权贵把持之下，国家千疮百孔。 　　自然，这些问题不是民国独造，有历史遗留原因，经由民国，经由国民党，推到极至。一麻袋的金圆券买不了一袋米，一双小皮鞋三百七十万。为了给鞋子露出脚指头的女儿买一双鞋，失业后靠拉黄包车谋生的杨会计被算计当替罪羊处死。他痛心疾首，不该是这样子呀！顾耀东感慨，如果这个世界上，连杨一学都没有资格活下去，那谁还有资格活着呢，如果这个国家连杨一学这样的人都容忍不了，那它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呢？一个将死之人告诉顾耀东，拜托以后多多照顾福朵，她才十二岁，我本来以为看着她慢慢长大，帮我转告她，一个人长大，会比别人更辛苦，但是也要与人为善…… 　　感叹连百姓都不是，自视为蝼蚁的杨一学，心念女儿要与人为善。这便是不可言清的传统文化的一部分，是那个大写的人后面异于禽兽的精神因素之一，是顾耀东所谓匡扶正义，保护百姓。逆之则毁。于是有了国民党的兵败如山倒，有了王科达、钟百鸣、齐副局长的不得善终。 　　汉语真是伟大，比如善终。做恶多端，难得善终。 　　自然，人无法简单以好坏标准来严格区分。比如二处那些警察们，他们是坏人还是好人？就像肖大头自己说的，自己是个好人，也做了些不光彩的事。人生就像太极图，不光彩的事做多了，阴阳转换，潜移默化，到时候就回不了头了。 　　肖大头可以回头，解放后被重新录用为政保科警员。他回头的勇气来自顾耀东的影响，让他明白，人要忠于自己最初的梦想。同样是警察，怎样当需要自己选择和坚守，走正确的路。 　　赵志勇可以回头，可惜晚了。一个懦弱的年轻人，母亲开面馆，在上海无依无靠，作为顾耀东的朋友，他从顾的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自己的弱小无助，希望自己可以像顾一样遇到夏处长那样的贵人赏识自己，帮助自己。结果，他遇到了钟百鸣，钟利用了他的人性弱点，拉拢他，利用他，将他一步一步引入深渊。最终，赵母的死，钟对他们母子的侮辱成为导火索，赵爆发了，在与钟的打斗中坠楼而死。可怜可悲。与杨一学一样，他不过是披了警服的蝼蚁而已。夏处长提醒他不要走错了路，结果他走错了。这也证实了夏的判断，赵和顾不一样。 　　不一样的地方是，顾有梦想，能够坚守，而赵不能。因为不能，所以违心的助纣为虐，伪造杨一学的审案报告，盯梢顾，被算计。或许是夏处长的一记耳光打醒了他，抑或是母亲离世自己未得消息，他写了辞呈，却没有能够走出警局，回淮安老家。即使他回了老家，这一生终究要背负罪恶之债，无法卸掉。钟把他捧成了队长，到了高处，有点平步青云的恍惚，一步一步，他踩踏着自己的灵魂，最终落了下来。名字叫志勇，可惜不符实。这种时候，死也是一种解脱。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二处是个有人情味儿的地方，夏有人情味儿，离开之后众人对他念念不忘，回来之后去赴二处之约，等的过程便是衡量人心的过程，到的一刻，皆大欢喜，酒成了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心心相融。真真是酒后逢知己，他乡遇故知。 　　知己，故知，重在知。夏处长打比方，两个人处在盘子两端，总有机缘相遇，无非哪个多走两步，另一个少走两步而已。于是，顾在上海等，以最初的梦想为支撑，以警局，以福安弄，以小面馆，以那个可遇不可求的知，然后夏处长回来了，回了小面馆，修了窗户，拿鱼骨头喂猫，给他打电话，却没有说一个字；然后沈青禾回来了，兑现自己的承诺，以沈青禾的名字回到顾的生活中。 　　沈青禾，原本是上海富家女，日本人侵占上海时父母被害，她被夏处长救下来，走上革命之路。她爱夏，夏也同样爱她，可是夏爱得更深沉，他想让她过上简单的生活，像普通女孩子一样，他给不了她这样的生活，知道顾可以，顾从小在上海长大，经历简单，干净。最终，夏成了曾经一页被翻过去了，角色定为搭档战友。沈青禾原名蔚青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