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棉袄”

由于种种原因，我是到三十多岁的年纪才渴望做母亲的，十月怀胎自然十分辛苦。怀孕那会儿，有熟人对我说，看你的肚子尖尖的，肯定是个儿子。我只是笑笑，心里却五味陈杂，因为我一直想要个“小棉袄”。 临近预产期，去医院做检查，大夫说我的心跳有点快，胎儿还有脐带绕颈的情况，建议我马上住院做剖腹产。我和老公商量了一下，觉得自己毕竟三十多岁了，剖就剖吧，这样对孩子也安全。 记得做手术那天，我先是被人推上了手术台，然后有人给我打了麻醉药，后来自己就处于迷迷糊糊、半睡半醒的状态了。过了不知多长时间，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声在我的耳边响起，然后有人抱着一个婴儿在我眼前一晃，对我说：“看看，这是你的孩子，挺白净的。”由于当时没有戴近视眼镜，我只依稀看见两只白嫩的小腿儿，在我眼前一晃，然后孩子就被抱走了。我有气无力地问大夫：“大夫，是男孩还是女孩呀？”只听有人回答：“你自己不知道呀，是女孩。”我一下子如释重负，突然觉得好累，再也不想多说一句话了。 我们这些做完剖腹产手术的人，要先到观察室留宿一晚，我是第二天回病房时才真正看清楚女儿的。只见她躺在婴儿床里，胖乎乎的脸蛋粉嫩粉嫩的，两只大眼睛好奇而又安静地望着我，我心头一喜，怜爱之情不禁油然而生…… 女儿是被人夸着长大的，好看、漂亮这些词我们早已经耳熟能详了。在她七个月零十天的那天，突然清晰地对我喊出了一串“妈妈妈妈妈妈”，我好奇地望着她，听别人说小孩子一般要到一周岁以后才会开口说话，我的女儿难道有“天赋异禀”吗？于是，几经试探观察，我终于确信，我的“小棉袄”确实是只对我一人喊“妈妈”，没有出现过差错。一旁的老公着急地叫道：“快快，快叫爸爸。”孩子眨巴着大眼睛望着他，咧开嘴儿笑了。当然，在女儿八个多月的时候，我老公也终于如愿以偿的听到了孩子叫她的第一声“爸爸”，老公欣喜若狂地抱起女儿，转了好几个圈儿。 女儿说话早，但走路算是晚的了。我的“小棉袄”到一周四个月左右才能自己稳稳当当地行走。女儿两周半时就被送到了幼儿园，刚开始去幼儿园的那半年，她经常眼泪汪汪地望着我，说不愿意离开我，后来才慢慢地适应了。那时候女儿经常给我背诵她在幼儿园里学到的儿歌童谣，还经常和我说起幼儿园里发生的一些奇闻怪事。那天，女儿回来对我说：“今天蕊蕊哭得可伤心了。”我好奇地问：“她为什么哭呀？”女儿说：“我们从操场回来，蕊蕊看见别的班里有一个书包和她的一样，非说那个书包是她的，老师不让她拿，她就哭了。”我望着“小棉袄”，问：“你觉得那个书包是蕊蕊的吗？”女儿瞪着一双大眼睛，认真地说：“不是，只是书包是一样的。”还有一次，“小棉袄”委屈地对我说，本来她是想把那只大虾留到最后吃的，却被旁边的小朋友抢走了。我看了一眼满脸委屈的“小棉袄”，逗她说，没关系的，下次你先把那只大虾吃掉就好了。 再后来，女儿上了小学。在小学里，她无忧无虑地成长着。她的英语很好，发音准确，经常得到老师的表扬。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小棉袄”就要小学毕业了。一天，她拿着一份学校的体检表让我看，上面身高体重那一栏赫然写着：“1.48米，30公斤”。的确，女儿在同龄女孩中，算是比较矮小的。一旁的老公则大叫一声：“你赶快给我长呀！”我失望地看了一眼身高只有一米六九的老公，脑子里又迅速闪过老公那两个身高只有一米五三的姐姐的身影，无奈的叹了口气。心想女儿咋就没遗传了我的身高呢？虽然我也只有一米六三，但在同龄人中也算是佼佼者了。 转眼女儿上了初一，要出去军训了。女儿军训的地方离家大约有一百多里地，这期间，孩子们都要寄宿在那里。我按照学校发的通知要求，只给孩子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没有带任何零食，也没有带手机。心想部队里的吃住肯定差不了，后来才知道那只是一所残疾人学校。那天送女儿去参加军训，天上飘着小雨。女儿默默地跟随着队列往前走，她并不看我，也不说话，眼睛里却噙满了泪水。我眼睛一热，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军训这七天可真是漫长呀！每天我都能不定时地接到孩子的一个电话，说想我了，还说手机是借同学的。我问她那里饭菜怎么样，女儿回答说还可以。七天终于熬过去了，记得那天下午，我去学校接军训回来的女儿回家。到了学校，先是让我们这些家长观看孩子们的队列表演，然后是孩子们按班级排列，围着操场跑步。我在人群中搜寻着，一个扎着马尾辫，晒得黑黑的瘦瘦小小的身影一闪而过，那不正是我朝思暮想的“小棉袄”吗？回到家后，女儿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塑料袋，里面放着一只已经破了壳的鸡蛋，对我说：“我们吃的可差了，天天吃不饱，这七天就发了这么一个鸡蛋，我特意给你捎回来，让你尝尝部队里的鸡蛋。”看着那个都已经发了臭的鸡蛋，再望望女儿那晒得黑乎乎的瘦削的小脸，我鼻子一阵发酸，一把把女儿搂到了怀里…… 转眼女儿上初二了，她的身高也像开了挂似的，“蹭蹭”地长得和我一般高了。从初二开始，女儿偶尔叛逆了，对我不再那么言听计从了。每次我们有小摩擦时，“小棉袄”总会适时地给我一个拥抱，然后撒娇地叫声“妈妈”。于是，之前所有的不愉快也就随之烟消云散了。 现在女儿已经上高二了，身高也早已超了我半个头了。她经常低下头，俯视着我，打趣道：“那时候觉得妈妈挺高的呀，怎么现在变矮了？”时光荏苒，对于女儿的未来，我从来没有过高的要求，我尊重并支持她自己的选择。我希望她将来做一个自食其力的健康快乐的普通人就够了。宋人方岳诗：“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于人言无二三。”每当我在生活中遇到想不开的烦心事时，我总会想到我的“小棉袄”。此生有女儿相伴，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