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年说牛

牛年说牛


文/匡建华


今年是牛年，文人墨客又让牛的形象、传说、故事走进人们视野，勾起了我对牛的往日记忆。

儿时，耕牛归生产队所有，喂养者加点工分计酬，我参加工作后不久，农村实行了责任制，牛随田分到了农户。田少的乡亲们只好几户合养一头牛，轮流耕作。如今在平原地方耕牛已退居二线，被铁牛（拖拉机）所替代。有一位老乡说的好笑，第一次见到拖拉机耕田很吃惊，不知这么大家伙一天要吃多少粮食。 山里长大的娃娃大多都有放牛经历。想起儿时一边放牛羊，一边玩游戏，有时还骑在牛背上玩耍，枊笛在山谷回响，欢声笑语洒在回家的羊肠小路上，那是一段多么快乐的时光。

我家曾养有一头牛，清一色的黄毛，像绸子般光亮，从头至尾，包含那厚实的脚趾甲。它那铜铃大的眼睛，弯弯的角，四条粗壮的腿也十分惹人注目。平时它很温顺，如遇上它不喜欢的人或陌生人，就会用脚踢，或用角顶，以致不少乡亲怕它。耕田时只听邻居曾爷爷的话，不知是什么诀窍。 在我的记忆中，长辈们一年四季总是在从家里到地里，又从地里到家里，含辛茹苦。爷爷每天刚亮就起床，把牛从牛圈里牵出来，找一个草长得茂盛的地方去放牧，想起牛伸出舌头风卷残云似的吃相就好笑。农忙时节，爷爷会在青草中加一些碎黄豆或淘米水，给牛加点营养，打个“牙祭”。从黎明到傍晚，牛陪伴着人在田野上劳作，无论日晒雨淋还是饥渴煎熬，不知疲倦地埋头拉犁，鼻孔中喷着热气，一步一步艰难前行，将一畦畦田地的泥土整整齐齐地翻松以后，连一个脚印都没有留下。夕阳西沉，爷爷牵着老黄牛，背着青草，将老黄牛带回牛圈里。吃饱喝足的老黄牛，不时甩动尾巴驱赶蚊蝇，蜷伏下来，怡然自得地反刍，回味着青草的美味。

牛脾气有点倔，有时它劳作累了，那怕是只剩最后一点事儿它也不愿意干了，打也没用。遇到脾性不相投的同类还会打起来。儿时偶尔看牛打架，那真是惊心动魄。两头牛从不同方向猛冲而上，角冲撞得啪啪作响，低着头，拼全力，你进我退，我进你退，坚韧顽強,当牛头一扭，四角纠缠，响声不断，难分难解，倘若谁的角抽出得快，再用角尖刺去，光亮的皮毛上便会流出鲜血。几个回合下来，两败俱伤。娃娃觉得好玩，可长辈们吓的不得了，这些宝贝若是打伤了或打残了损失就大了。乡亲们一般是用扫帚点火放在两牛之间烧，才能将它们分开。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有一老乡见自家的牛打架就着急了，直接朝两头牛中间一站，结果被牛打红了眼的牛顶死了。不过，若两头牛脾性相投的，往往会聚一起，相互摩擦，互相嬉戏， “哞哞”的叫声，悠扬地飞向远方。

胆结石是人类常见病，让人痛苦，有的还要开刀根除病因。其实牛也患此病，我们先人发现，牛的身上胆结石是治病的良药，中医文献中称之为牛黄，有清心热，化痰、开窍醒神的功效。令人奇怪的是人的胆结石就没有这种作用。天然牛黄很珍贵，国际上比黄金还值钱，如果你发现一颗天然牛黄就发财了。可惜其产量有限，也不是每头牛都有，如今在含有牛黄的药物中大部分是人工牛黄。

牛粪虽然是垃圾，可它是廉价高效天然的肥料，有的地方还将其作燃料。记得读小学时种有几分地的试验田，用的肥料就是同学们在放养牛的地方捡的牛粪，再加上田边地角的野草做成的堆肥，种的红苕最大的有三四斤重呢。

牛吃的是大地所提供的青草，贡献的五谷杂粮，当它默默地离开这个世界以后，还要以身躯为我们人类献上一桌可口的美味佳肴。儿时很少吃牛肉，偶尔吃点感觉那并不是我喜欢的味道。我在读初中时，爷爷喂的那老黄牛已年老体衰，耕不动田了，老乡就把它杀了。听爷爷说，那年代的牛是不可随便杀的，杀牛前要通过专家查看，上级批准。杀牛的那天我没敢去观摩。据说当时老黄牛还流泪了，真是可怜！

牛最早是被古人用来整地，后来逐步扩展，从农耕、交通，甚至运用到军事中。在古战场上曾经就有它的身影，还立过功劳，这是其它家畜所不可比拟的。牛干活一向不慌不忙，若是狂奔，其速度之快令人震惊。据文献记载，在战国时代的齐国曾就使用火牛阵大败敌人；三国时代蜀伐魏的栈道运输也曾用到牛。相传大禹治水时，每治理一处，便放一头铁牛沉入水底“镇水”，以防河水泛滥。莫看牛的体态笨重，但它水性好，浮游水中轻松自如。 如今在城里娃娃们眼里，牛已是稀有动物，偶尔见到它会兴奋地惊叫起来。日前有一位好友下乡，碰到一头大黄牛在田野吃草，这好友主动和牛打招呼，牛不理它，好友还生闷气了。好友从小在农村长大，成年后外出工作了几十年，语音、语调都有了很大变化。我劝他别生气，多年没有和牛亲近，呼唤牛的语言都忘记了，而且说的还是一口土洋结合的普通话，有时连人都听不懂，何况牛呢，不能怪那牛不知理。

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牛与人类相依为命，结下不解之缘，不仅农人喜欢它，文人墨客还留下了许多著名诗篇，赞美牛的品格和心灵，抒发了人对牛的热爱和敬意。古人诗词中尤以南宋宰相李纲的《病牛》诗最著名，作者以病牛自况，寄情明志。元朝吴澄的《题牡牛图》，描摹出了牛的情态，又写出了牛的高贵品质。一代文豪鲁迅先生曾自喻为牛，写下了“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诗句，作为自己的座右铭；郭沫若先生还愿做牛尾巴；茅盾先生甚至愿做牛尾巴上的毛；当代大画家齐白石自称“耕砚牛”，李可染一生酷爱画牛，在自己的画室里挂着“师牛堂”的横幅。 戏剧里的《牛郎织女》、《小放牛》、《牛头山》等，以及有关的影视作品，都为人们喜闻乐见。在工艺品中也少不了牛，其中造型别具风格，最大、最精美的首推颐和园里的铜牛。这铜牛昂首伏卧，环顾青山绿水，造型生动，工艺精湛，在自然山水与草木之间，给园林增添了生机和情趣。在深圳街头的那头威猛、雄健的拓荒牛，是深圳的城市标志，体现了开拓进取、无私奉献、埋头苦干的老黄牛精神。

2021年按阴历又是牛年，是那些属牛人的本命年。有人研究发现，牛年出生的人，虽然不同月份出生的人性格有一些差异，但似乎都有“老黄牛”品质，如工作踏实、勤奋、任劳任怨等等。走进新时代，如果多一些“老黄牛”，少一些吹牛大师，梦想就不再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