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梦

作家梦
人的一生，有多少愿望，有多少梦，恐怕谁也说不清。做了农民，想当工人。做了工人，想当领导。做了领导想有钱。有钱了还想当明星。小时候学过一篇课文《渔夫和金鱼的故事》，那个老太婆便是很好的例子，只可惜贪心不足最后什么也没有捞到。 我的梦倒不至于这么差劲，想入非非的时候也有，但细数起来，脚踏实地的还是多一些。上学的时候，每开一门课，我就想当课代表，觉得很有面子。每天去老师那里取作业本，第一个知道谁的作业最差，那是一件耀武扬威的事。最主要不但可以接近老师，还可以名正言顺地讨好班里那些让人心动的女孩子。来回递作业本的时候，偶尔碰到她们柔软的手臂，连带着我手上那块肉，几天下来都是舒服的。 但往往却不尽如人意，课代表没有做成，甚至连小组长也没有我的份。羡慕嫉妒恨，眼睛里总出现一些让人讨厌的事，眉来眼去，嬉皮笑脸。这样便让我幻想过，用迷魂汤，或者九鹰白骨爪去消灭他们。实在不行，就用十香软骨散，神不知鬼不觉一个个都给收拾了。这都是幼稚时愚蠢的想法，其结果一个也没有实现。梦就这样来了又破，破了又重现，反反复复，我也越来越觉得自己讨厌了。 但心不死啊！总盼着能出现什么奇迹，让我也一鸣惊人。可这样的事却发生在别人身上，那些瞧不上眼的突然就飞黄腾达了。实在是受不了，我的失落愈来愈强烈。甚至可以感觉出那来自于心灵的快慰，酣畅淋漓且扬眉吐气。不过倒成全了他们，威风是耍够了。别的不说，看那四处投去的惊羡的目光，也肯定比课代表自豪的多了。 幼稚的年龄，总有幼稚的想法，一天一个，甚至一天好几个也不足为奇。我常常如此，像猴子掰包谷，掰得快，忘得更快。但有一个梦，却一直扎根在我心里，直到现在，依然如此。像林下的四季青，没有要死的意思。有时那梦又窜进我的血管里，像居高不下的血压，让人血脉扩张。我说不清它初次进入到我心里的感觉，是因为什么人，什么事，还是因为什么原因留在我的心里。一直鼓励我，把这个梦做下去。现在想来已经有几十年了。想扔，扔不掉。想忘，忘不掉。甚至天天刺激我，在吃喝拉撒，心神不宁的时候，真真切切地涌现在我的眼里，心里，脑子里。伴随着说话，做事，伴随着开心，烦恼，一刻也不曾离去。 这就是作家梦。具体说来，好像是初中的时候，十五六七岁吧，已经有了一定的爱好，有了一定的判断力。年龄的增长，知识水平的提高，课代表，女孩子，那样的小事也不值一提了。影视歌曲文学美术，开始一个个侵袭。我又在这无穷无尽的梦里为自己讨得了一个。记不清是谁写的诗歌勾引了我的魂魄，惹得我想入非非。我现在还能背出好多，有汪国真，有席慕蓉，有顾城，有舒婷。那阴阳顿挫的语言里隐藏着无尽的幻想，巧妙的语句安排叫人欲罢不能。我开始学着用空格和自己说话，故作深沉地把自己也当成了诗人。我想文字如果可以这样表达，有一天我也能如愿。让铅印的字体，出现在别人的眼里，声情并茂地朗诵我的作品。 开始喜欢看书了，但只能看却买不起，买不起只好去借。但借来的书，总不能合乎自己的心意，别人又催的紧，看起来潦潦草草没有感觉，反倒给心里起了不少疙瘩。看一本好书，让人愉快，就像吃母亲做的饭一样，叫人回味无穷。30年前的我，的的确确为看书发愁过。什么书好，什么书不好，按照自己的标准去判断。有时也听别人的，十个人里有九个人说好，那就一定是好的。我开始想方设法去借书，然后如饥似渴地朗读。我曾抄过一些书，就像女孩子，一本正经去抄歌词一样。我对于自己的那些热情，现在依然保留着。遇到美的句子，我一定收集起来，好的文章也一定要保存，喜欢的书，更是爱不释手。 因为有兴趣，才会有爱好，有爱好，才会有梦。有了梦，就有了奇奇怪怪的想法，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成为其中的一个，变成什么什么家。就像有些人做回忆录，遥想自己当年，是怎样的辛苦，怎样的不容易，怎样冲破艰难险阻，从一个无名小辈，变成举世瞩目的人。那是功成名就，衣锦还乡的威风。成功者做什么事都是经验，伟人说什么话都是至理名言。失败者也有经验，是别人借鉴的经验。是教材，也是取笑的证据。30年来，我做这样的梦，也为这样的梦奋斗过。30年了，我没有成功，甚至连一篇像模像样的文章也没有发表过。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好像搞错了，梦也做错了。以至于这条路走得这么辛苦，这么难受。如果当初喜欢钱，就是一天攒一块，现在也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也不至于依然两手空空，还在为肚子发愁。 可能是真的错了。我有作家的梦，却没有作家的功能，我适合看文章，而不适合写文章。正如七十二行，各有各的技巧，行行出状元，我只能名落孙山。但我没有后悔，即使这样的梦，做到最后一无所有，我也不后悔。人活一辈子，一无所有的时候太多了，总不能因为一无所有而苟且偷生。至于我却早就习以为常，如果当一天攒一块钱，几十年后的幸福真的就能实现吗？想当初那些幼稚的梦，要是把那样的梦做一辈子，如此活下去又有什么意思？人之所以叫人，就是因为各不相同。如果千篇一律，那和动物又有什么区别？猪的生活简单，就是为了长肉。即使老虎，也只是一个贪吃的货。所以，人还是做点儿梦好，哪怕实现不了，哪怕因梦而穷困潦倒，哪怕为了梦而死得早早。不过，死就死了，为梦而死，死得像个自己，还有谁会不愿意呢？ 我还在写一些文章，还在写一些发表不出去的文章给自己看。一个人能把发表不出去的文章坚持写三十年就已经是个奇迹，我做到了。所以，高兴的时候就写，心烦的时候再写，一字一句地记录下来，我在这个世界上所经过的时光。不知有谁会看到？假如看到了，那是我的幸运。不过看不到也没有关系。不是谁都可以千秋万世，也不是谁都能做出惊天动地的事。默默无闻的多了，可默默无闻里不知道又有多少快活的生命？我就是其中一个，我送给自己一个大拇指。 写吧，我不停地给自己说。只要能写就写，写在那里，天知地知，万一被你知了呢？不就奇迹了。就像这篇文章，被你看到，看到了你就会知道，在这世上有这么一个人。他叫王小鱼，他写过诗，写过散文，他写了几十年，写了几十万字。那几十万字里，有他的幸福，也有他的痛苦，有他的绝望，也有他的梦，呕心沥血一辈子也没有实现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