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歌记

听歌记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听歌了。真是奇怪，我对于歌曲的着迷竟然消失地这样彻底。 偶尔心血来潮听一次，但音乐一响，马上又厌恶了。我再也没有那种把一首歌曲听到骨子里去的经历，抱着歌词对着音乐一字不差地唱下去。那种感觉已成为历史，成为一种回忆，就像在秋天里，树叶从树上飘落，带着很深的秋的印痕，但最后还是消失的无影无踪。我也常常想起一些老的歌曲，那是因为心里还残留着牵挂的音符，它叮叮咚咚地响起，正如那秋的深情，秋的韵味，简直让人太回味了。但回味的往往不是那首歌曲，而是因为那首歌曲而想起流逝的岁月，想起永不复返的时光。 记不清第一次听的是什么歌？因为时间太过于久远，早已忘记了。但我却可以说出有哪些歌曾经让我激动过，怀抱着强烈的愿望，在当时的年龄，以及那首歌所带给我的震撼和幻想。《万里长城永不倒》是《大侠霍元甲》的主题曲，直到现在，每当音乐响起，我依然热血沸腾。那时也就八九岁吧，对于粤语歌曲，也是第一次听到。假如闭上眼睛不看歌词，根本不知道唱的是什么。但是只要音乐响起，心脏就跟着跳动，铿锵有力的旋律，扣人心魄乐曲。仿佛每个音符都在血管里跳跃，叫人激情澎湃，不能自己。 想起那时为了能准时看到电视，总是想巴结有电视机的人家。80年代的农村，谁家有个收音机就已经是了不起的事了，更不要说电视机。那简直就是村里的皇帝，谁都得看他的脸色，就怕人家不高兴，天一黑关上门，看不上电视，这一夜又不知道难过到什么时候。所以早早就去了，想方设法帮人家干点零活，这样就有了看电视的资本。偶尔也有不高兴的时候，老吊着脸，只能装作没看见，赖着不走。即使已经有了明显驱赶的意思，也是充耳不闻。心里只想着电视剧的情节，一秒也不想耽误。也许是因为太上心，所以就看起来就特别认真，渐渐地主题曲也能跟着哼上几句。唱不准粤语，就用哼哼哈哈代替，反正音乐是对的，嘴里喊了，心里就舒服。等看完电视回家的时候，哼哼唱唱一路，黑咕隆咚的地方，也不觉得害怕啦。 后来又出现了《射雕英雄传》，那简直是勾魂摄魄的音乐，好像世间仅此一曲，只要能听到它，足可以羽化成仙了。那时自己家里已经有了电视机，不用再去看别人的脸色了，完全可以自己做主。甚至对着歌词，跟着音乐大声唱起来，旁若无人随心所欲，只觉得自己也要变成英雄好汉跟着郭靖去闯荡江湖了。好像有那么一次转播的电视台不好，没有信号，屏幕上全是雪花，让人手忙脚乱心急如焚。我把天线转过来转过去，也搞不出图像来。以前碰上这种情况，父亲总是上前一巴掌拍在电视机上，嘴里念念有词“不打不老实”，还别说，图像真的就出来了。我也照着去做，可打出的声音倒是挺大，手已经疼了，就是不出图像。只肯定是自己打得不好，没有父亲的技术，但又不敢喊他来帮忙，只能越打越糟。不过有一点可喜可贺，声音被打出来了，而且清晰洪亮，没有一点杂音。那个激动，就像捡到钱似的。我暴躁的心慢慢地安静下来，竟然对着雪花忽闪的电视机，看了整整一夜。 说到这里，还得赞赏港台音乐的魅力。我所记得大部分的歌曲，也都是那些靡靡之音。不过真的好听！至于传唱在内地的歌曲，好像真没有几首可以入耳的。这是童年时候的认识，只是对于音乐的热爱合乎自己的心理，并且港台的电视剧又那么吸引人，所以完全膜拜了。由此幻想，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一个神奇的地方，养育这么多神奇的人，谱出来这样神奇的音乐，真是魔怔了。于是，心里的神圣陡然巨增。 慢慢地随着年龄的增长，知识的丰富，我也知道了这些音乐都来自哪里。明星，第一次又进入到了我的生活里。记得那时影响最大的，便是四大天王了，街头巷尾，到处都是他们的头像。我也是在这时第一次接触一件东西，磁带。只觉得电视机里的音乐，突然要从这磁带里流出来，甚至比电视机里来得更容易更好听。我也从来没有过那么强烈的欲望，想拥有一盘录音机，然而起初我也根本不知道这磁带还得用录音机播放。说一点小秘密，有点儿丢人。我第一次看见磁带，还以为它可以发出声音来。他们说只要这东西转起来就能听歌，我就用筷子让它转起来，但声音没有，我总以为是自己转得太慢了。我对于这样的愚蠢，一直保留了很多年，等后来懂得录音机的原理，才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白痴。 我又像当年看电视那样低三下四去求人家，借来录音机，借来磁带。只要是自己喜欢的歌曲，就反复播放。我想我再也没有那么大的精力整夜守着一台录音机，把快进快退暂停的键按了又按。我甚至在那个时候突发奇想，假如这个录音机可以声控该多好。我说A面第一首歌，B面第二首歌给我反复播放两遍，然后不用动手，我就能全神贯注地去欣赏了。可惜！天不遂人愿，可惜！借来的东西总是听得不过瘾，人家也催得急，我就想办法自己攒钱，拥有一台录音机，是我幻想了好几年的梦。后来终于实现了，可以说那时候的心情，世界上任何东西我都可以不要，我走到哪里它就跟我到哪里，完全形影不离。这是我对于音乐的着迷，至此已经登峰造极。但还有点遗憾，我便梦想着，有一天也能跟他们一样，让自己的声音从磁带里流出来。到那时我也是明星，也可以和四大天王比拼了。我开始模仿他们的声音，陶醉在自己的音乐里，有时从梦里也能唱出声来。现在想来还是蠢的，自以为是，我除了欣赏别人，其实什么也干不了。 这是青年时期的事，我还有着追逐音乐的梦想。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对于音乐世界里的事了如指掌。谁的歌？哪一部专辑？谁的成名曲？他又是哪里人？我都能说出一二。至于生活中的事，也都跟音乐搅在一起。干活，想听歌；吃饭，想听歌；睡觉，想听歌；只要一有空，就想听歌，想听歌也想唱歌。流行起来的卡拉OK，便是经常去的地方。只有身上一有钱，三五个人碰在一起，心里惦记最多的地方就是去歌厅唱歌了。上不了舞台，只能对着电视机尽情吼叫。记得到了恋爱的时候也还是这么热情，追女孩子就给她唱歌，她也喜欢听，经常跟我一起哼哼唱唱。突然觉得这些事已经很久远了，久远的好像隔了几个世纪。想想那时的心情，无拘无束的跟现在比起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很难再有那样的热情，很难再从嘴里肆无忌惮地唱起歌来，至于泪流满面，至于大喊大叫，真的像梦一样，再也没有了。 转眼就到了中年，确切地说是有了孩子以后，听歌的时间越来越少。况且，家里总是莺歌燕舞那也不允许。孩子睡觉的时候，妻子看电视的时候，说话都不能大声。我开始蹑手蹑脚，从幻想里把自己走出来，走到真实的生活中来。那些热爱的、喜欢的、钟情的、迷恋的，跟现实比起来都成了虚无。听歌不能当饭吃，因为要养家糊口，几个人都要穿衣吃饭，伸着手等着向你要钱用。以前听歌的兴趣，慢慢变成了抽烟，变成了喝酒，变成了沉默，变成了什么也不想说。开始不喜欢吵闹的世界了，极力想找一处安静，能够容下一个人的地方，让自己好好的待一会儿。 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歌曲是彻底不听了。也或许是现在的娱乐对于自己根本不适合，就连电影我也很少去看。电视剧就更不用说，哪里还有那样的耐心，一集一集地往下看。况且电视剧又那样做作，完全成了演戏，装模作样。有时看女儿，手舞足蹈地听一首歌曲，那曲子也不是自己喜欢的，乱七八糟，尖锐刺耳的我就觉得纳闷，这样的音乐竟然还有人喜欢。我看不出它好在哪里，有什么值得欣赏的，但满街都是，这也许便是时代的发展，社会的潮流吧。新的生命对于新生事物的认识和接受，对于陈旧事物的抛弃和忘记。这样看来我是的确过时了。想起曾经所痴情的音乐，其实也只是那时的岁月适合于那时代，适合那个时代的人和环境，所以也就适合曾经自己，曾经对于这个世界所萌生出来的爱和感情。尽管现在看起来，有些幼稚，有些天真，有些糊里糊涂，但它真的回味无穷。 我们在世上活着，人活在现在，心其实一直在回忆里。因为经过的都是真实，在那些远去的岁月里，是一个完美的自己。欢乐、痛苦、幸福、眼泪，一切都无法代替，一切也无法追回。所以我们只能从这些断断续续的记忆里去想起它们，想起曾经给过我们快乐的岁月，想起来也是给自己一个安慰。因为，曾经的我在这个世界上痛痛快快地活着，他活得高兴，活得与众不同。有了这些高兴和梦，我们的明天，明天的明天也就再没有什么担惊受怕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