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好好活下去

又一个孩子跳楼了，五年级，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有一些心里话，想对现在的孩子们说说。不是教育谁，就是一点真实的想法，不一定对。我是一位父亲，谈不上资深，我儿子今年六周岁，马上读一年级。我很爱他，虽然他有时候发脾气，我也会生气。我们家日子过得很一般，我不是什么优秀的榜样，所以，也不是在对大家指手画脚，就我这样的日子，我相信，你们的父母中，很多人不希望你们去过。

人啊，的确是贪心不足的。老婆刚怀孕的时候，就想着能顺利生产就好，别畸形，别先天疾病。等到生出来了，出口气，真好，都没有。然后，再对上天提出新的要求，要健康，要聪明。读书了，当然，还要你们努力。成绩肯定也是有要求的，不能太差。再就是，最好在学校里别“惹事”。哪位父母不希望有一位让自己“省心”的孩子？但是多数父母没那福气，因为，多数都是“操心”的命。你可以抱怨，也可以鄙视父母，但是，这就是现实。我们也是这么长大的，或者说，在怎么为人父母这事上，我们唯一的实际体验，就是你们的爷爷奶奶。嗯，他们那代人的教育方式，你懂的。 养孩子其实挺难的，我们是真没什么经验。多数父母都不是医生，也不是营养学家，通过网络和亲朋那里得到的各种真假消息自学成才，孩子是实验品。毫无疑问，哪个顺利长大的孩子都有很大的运气成分，比如那么多次摔倒，竟然没有一次地上有尖锐物品在等着你们的眼睛。这世界上每天都在死人，还有很多人伤残，或者重病。每次遇到你们生病，我们都很紧张。医生还是值得信任的，可是也不能每次都去医院。去一次太折腾，排队太久，被其他孩子传染上疾病的概率肯定比家里更高，而且，很多时候，医生开出来的药，家里都有。可是，不去呢？又总是不放心。那种煎熬，等你们为人父母时，会知道。其实不用到那天，当你面对一个很大的问题，却只能靠猜去蒙一个答案的时候，就很类似了。 父母的确不是多么无私的，人嘛，都差不多德行，你扪心自问一下。对你好，当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希望将来自己可以安享晚年。只是，这个要求，高吗？不应该吗？嗯，我们没想你们来养老，指望不上的，倒不是说你们多次，而是，事实如此，将来你们多数人结婚，还得父母帮忙才能买上房子。顺利养大一个孩子，要花很多钱，多数父母花这些钱图什么呢？图有一个可以随便发脾气的小玩偶？事实上，你们四五岁开始，就学会对父母发脾气了。图跟着你们去各种培训班见世面学技能？还是图你们学会那点东西后在人前表演给我们带来的虚荣？实话说，也就是亲生的了，否则谁周末有点空，不想躺着玩手机？或者找个地方喝点东西，发发呆，陪朋友聊聊天。真以为大人的世界那么舒服？其实都挺不容易的，回家不说就是了。 你能出人头地，我们当然开心，省心，而且有面子，换了你，你也乐。你活得普普通通，也没什么关系，大多数人都是这么活着的。当然了，父母如果付出了太多，落差大了点，唠叨两句，也不是不能理解，但真要说多瞧不上你，或者就此不爱你了，不至于。你学习不好，成天被叫家长，换了谁都不舒服，回来说你两句，很大事儿吗？父母如果在外面做不好，三天两头有人堵门口讨债，你什么感受？但，即便如此，你猜猜，我们是否就会觉得当初不该生你？或者，你干脆还是死了才好？你是否觉得，有这样孩子的家庭，孩子死了，他父母就立刻幸福了？类似被套牢的股票，割肉止损那种？ 一年是365天，一天，是24个小时。我的儿子天天才六岁，我已经记不清，我抱过他多少次，亲过他多少次，而他又在我的怀里蹭过我多少次。有一阵子，他睡觉的时候，喜欢右手抓着我的耳朵，自己嘴巴里，放着他左手大拇指。他跟妈妈去外婆家的时候，也就是住一两天吧，我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会到阳台上，嗅嗅晒在那儿的小衣裳，因为想他。红烧肉，我们给他瘦的，怕他胖。他咀嚼几口，把里面的味道吃没了，剩下的吐出来，我塞进自己嘴里。他喜欢钢琴，别人弹的时候，站在人家后面看。我跟他妈妈商量着给他报名学习，家里没有摆钢琴的地方，我们换不起大房子，就换床，腾出地儿来放。过了一阵子，他又不想学了，难道，我们一句批评他的话都不能讲？或者，你觉得，我做这些，是对他有什么企图吗？又或者，我爱他，是因为他多么优秀？ 当父母的，当然希望你们优秀啊，为你们好，当然也为我们自己好。但是，不优秀，咱们就不活了吗？外面有人不喜欢你们，批评你们，咱们就不活了吗？老师批评你，你不活了；同学疏远你，你不活了；失恋了，你不活了；拿不到学位证，不活了；生意失败了，被人瞧不起了，看不到富贵日子了，你又不想活了。他们算个屁啊？！你他妈活这么大，跟他们有一毛钱关系吗？半夜起来给你换尿布喂你吃奶的是谁？你不舒服，放床上就醒，一晚上不睡，抱着你让你睡觉是谁？第一次打疫苗，你没哭，外面哭的那个女人是谁？吃你剩饭剩菜的是谁？说这些，不是提醒你欠谁的，你谁都不欠；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得知道，一个人得多爱你，才会变成这样？父母爱你，跟你的优秀有多大关系？比我儿子优秀的男人多了去了，但这世上，我只亲过他的小脚丫。 昨天傍晚，我带着天天下楼去玩。天阴沉沉的，要下雨，他妈妈劝阻了一下，但孩子想下去。我知道玩不了多久的，我也知道还要戴口罩，来回很折腾，但还是下去了。广场那里只有四个小女孩在玩，一个年轻的妈妈举着喷洒彩色气泡的玩具火车，天天开心地跑了过去。其中一个女孩拒绝他参与：“这是小孩子玩的，你是大孩子了，快出去。”四十岁的我半蹲下身子笑着跟她沟通：“哥哥只是看着大，他还读幼儿园呢。”我对我们老板都没那么谄媚过。彩色气泡飘洒在灰蒙蒙的天空下，五个孩子欢呼着追逐。我就在那儿看着你，觉得自己很幸福，这个，跟你优秀与否有关系？玩了不到二十分钟，下雨了，我说回去，天天不同意，发脾气。是啊，父母对你们发一次脾气，你恨不得记一辈子，你能否记得，你对我们发过多少次脾气？ 孩子，不管别人对你怎样，得记住，家里还有父母，他们爱你。好好活下去吧，那些今天你所在意的人，老师、同学、朋友，其实多数都不过是彼此人生中的过客，相处得好当然好，处不好，也就处不好了。多数人，最后常来往的朋友，其实都没几个的，且其中不少还都因为牵扯了利益关系。混得好的人，表面上光鲜一些，混不好的，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再好的车也有限速和双黄线管着，普通的车也能挡风遮雨。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是另一个真理。如果你活得够久，你会看到几乎所有曾经光鲜的人不堪的一面，当然，前提是你对此有兴趣。最终，你多数感兴趣的事儿都会变得没兴趣，到了某个岁数，对你满足欲望最大的限制，不再是金钱和地位，而是健康。在那个岁数之前，其实你就会早已明白，这个世界上，你其实不用喜欢多少人，更不用被多少人喜欢。对于多数人而言，有没有你这么个人，无所谓的事儿；多数人对你而言，也一样。难为你的人，多数情况下，无非是因为你影响到了他的利益，跟你本身好坏没有多大关系。 孩子，好好活下去，这是爱你的人的期望，至于不爱你的，你何必在意。
河蚌赌徒 2020年6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