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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等待花开

2021-12-23叙事散文摇曳风铃
我多半是被楼下浓重的烟火气熏醒的,大约是清晨五六点钟。紧挨着我的是一片等待拆迁的民房,住着不多的人家。烟火气从那里升起。我留宿在黄金般的楼层里,所以任何的气息都可以畅通无阻地进来,比如此时有物质燃烧的味道和不远处公厕清理后转移的味道,虽然只……

我多半是被楼下浓重的烟火气熏醒的,大约是清晨五六点钟。紧挨着我的是一片等待拆迁的民房,住着不多的人家。烟火气从那里升起。我留宿在黄金般的楼层里,所以任何的气息都可以畅通无阻地进来,比如此时有物质燃烧的味道和不远处公厕清理后转移的味道,虽然只是转瞬即逝,在清晨各种气味尚未唤醒时都很容易被捕捉到。这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多层楼,不新不旧,我父母相信当年流行的那句“金三银四”的说法,自得其乐地住了这么久。 在这里洗漱完毕,就赶到500米开外的摩天大楼里,母亲从去年已开启新的生活地。她老了。 进入北门对面的就是他们的家。每天一大早,我从另一个家出来,从北门进入必然会习惯性的将目光投向左侧,那里有两座朝向不同的室外铸铁台阶,镂空处几根交错的电线绳上晾晒着低层楼里的针织或纺织品,有浸湿的,也有需要暴晒的。我把目光投向这里,如果绳子空空如也亦或是陌生的物件,我心里就像放下千斤的重坨,如果熟悉的被单之类挂在那里,心就会揪起来,知道她夜里或清早又侧漏了,那些纺织物从冗长的电梯里落脚在这。无疑,这清早的一暼有时会影响一天的心情。 又能怎样呢?老公说,这是对你的一场考试。
通常我是不怕任何形式的考试,因为会者不难,难者不会。我对自己的信心来自于各种考试时的心态,当然,我也有着异于常人的记忆力和想象力。 但这张试题非同寻常,它存在于人与人之间而非人与数字与文字与定理和定律。 昨晚看电视,看到女主人公见到受委屈的男主人公开口的第一句话“你最近一定很难吧”,我心里就颤动了一下。我觉得这句台词很切合我的当下的心情,我属于情绪易感者,当环境冲进心绪的牢笼,眼泪是唯一的安慰。 因为一个不慎的举动,她躺在床上半个月了,很无奈也流露出痛苦,与我的情绪在同样的起伏线上。她不知道或者知道也无奈,她细微的表情都在我的捕捉下隐约地带领了我们的心情。 不记得有多少年,没看到过她睡眠的样子,无论她年轻时多么漂亮,端庄,老了便有了差距,至少相貌有极大的改变,这种改变对原本心里就有磕绊的人来说,就增加了交流和亲近的障碍。况且从年轻我就回避她,一直到现在她老去,而我亦将步入她的后尘。似乎一切都在改变又似乎从未改变。我怕她的现在是我的未来。 天干物燥,加之饮食不当,嘴唇发炎。每天很认真地研磨药片,敷药,喷药涂无色唇膏。坐在那里,内心安静,知道是在医治自己,像是干一件了不起的工程。 窗外满眼都是高楼,楼的缝隙里可以看见蓝天白云或者阴霾雾霭,植物都被楼群踩在脚下,远处可见青黛的山在天空下吐故纳新。 我不知道那些林立的方格里住着什么人,在私密的空间里做些什么。但大约都在为活着而劳碌,劳碌是人生命不息的见证,又是健康的标志,所以任何的辛苦与劳碌都应该是快乐的事,快乐会忘记抱怨。当然,抱怨也是情绪的泄洪口,被情绪淹没也是件糟糕的事。 一天难得有被声音忽略的时候,周围充满了施工和装修的声音,偶尔也传来学校上下课的铃声。那声音与我小时候听到的不同,一声一声悠扬回转的人工拉响的铜钟声音被替代,敲钟职业早已不在,电铃的频率显得急促不安,有沙样的余音传彻。 各种声音在这间卧室被切断,躺在那里的人似乎并不为方方面面的声音所蛊惑,似睡非睡或者有鼾声配合着外面的声音。 一天天这么悄无声息却又雁过留声,我觉得日子流过的声音比周围和来自于床上的声音更令我心痛。日复一日的慢节奏对我就是一种看得见的惩罚和折磨,看似的恬淡充满了被压抑和阻隔的伤悲烦闷。
微信里有各种信息铺天盖地,家事国事,君臣百姓。登场的节奏与眨眼同步。从来没见过周围有鸟的身影,是不是被城市驱逐了,便是有成片的林区,吵杂的声音也是恐吓它的武器。它不能与人同享城市的繁华是不是心里也会萌生悲哀的成分。 我白天在她住的地方和妹妹一起照顾她,晚上回到她之前居住的地方休息也做梦。 她是爱花的,这是她和父亲退休后新增的生活内容。父亲故去,她依然保留这样的习惯。后来这习惯在我看来就成了打发日子的嗜好。如今她离开自己的阳台和窗台好长时间了,阳台和窗台上的花卉同她一起撤离了她的视线,其实她早已无力侍奉那些花草,都是靠家人的帮助,那些花草才得以生长。所以随着她的搬离,那些颇具养眼价值的花卉也跟着它的主人上楼了。 我在老屋的阳台上发现被遗弃的两株几乎死掉的仙人掌类植物,就顿生怜悯,接了点清水逐个浇了一遍,生死有命吧。不知怎么就想起鲁迅时期的涓生和子君来,子君的早逝和涓生的懊悔。 可是有天早上,当我在阳台上呼吸太阳不曾做伴的空气时,发现其中一株很小的植物含苞了,有隐约的红。我兴冲冲却也小心翼翼地举着那盆——严格说只是一个酸奶的盒子——放在她现在的卧室窗台,我想让她每天睁开眼睛,就可以看到她饲养的果实,至少让她明白自己活着的意义——可以让另一种生命延续。 我是不曾想到的,在她眼前不过两个时辰的光阴,插在酸奶盒的小植物竟然在她小寐时,朝着她开放了,像燃烧的小火炬。她睡着时,眼里眼外都在黑暗中,那盆她亲自插纤的仙人掌给了她光明。使她在梦里不至恐慌和惊扰。我想这一定是上帝赐下了医治的恩膏。 我的惊喜像是从那一刻苏醒了!像是看到刚刚子君恋上涓生时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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