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深如许风马牛
2020-09-17叙事散文青衫子
走在街上,阳光从空中铺洒下来,暖而光亮,周围的一切显得柔和了许多,温馨了许多。时间如果就此停下来该有多好。明知是傻话,却惟是瞬间真实,从心底某处漫溢出来,融入暖而明亮的光洋中,不着痕迹,如一尾身子轻捷的鱼,明明是有的,有的,稍不注意,便消失
走在街上,阳光从空中铺洒下来,暖而光亮,周围的一切显得柔和了许多,温馨了许多。时间如果就此停下来该有多好。明知是傻话,却惟是瞬间真实,从心底某处漫溢出来,融入暖而明亮的光洋中,不着痕迹,如一尾身子轻捷的鱼,明明是有的,有的,稍不注意,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心眼所及,满是柔和的光,清洁的波流,如你。 你从秋天走来,或是春天。哪个季节已经不重要了。你来了,这个世界便有了头尾,如秋天的十字街头,绿灯亮起,车子和人去向某个方向,东边,西边,南边,北边,然后红灯亮起,车子和人停下来,在绿树的注目下来一次暂时的停驻,像音乐的休止,委顿了一刹时心里的流波,波中有光亮,有温暖,有一尾鱼身子的轻捷和摇摆,有由此及彼的经历和抵达。一个声音瞬间响起,时间如果就此停下来该有多好。 可是时间像是从来没有停过,一如秋天,或是春天,并非真正的起始。对此,树不关心,连同悄然流动的河。河有名字,谓鬲津,却并非河的本身。水从南边流过来,从桥下经过,婉转向北向东,绕过小城,去向远处的大海。 大海会是真正的彼岸么,如果是彼岸,我希望是北戴河。 人的思维真是奇怪得很,明明站在小城的街头,却稀里糊涂想到了北戴河,真真是风马牛不相及。既而恍然,字是有神性的,是她,将自己引到了北戴河,连原本不相及的风马牛都变得可爱起来,丰满起来。 若不太冷,风是极好的,更不要说借由它将秋天和海边联接起来。喜欢秋天,喜欢看风中树叶飘摇,喜欢看落叶满地,走在上面哗啦作响,那种柔软轻盈和丰厚的样子让我想起老家,墙外,祖母灰布衣衫,蹒跚着身子,抄起扫帚,一下一下将树叶归集起来,收到包里,背回家,喂羊或是烧炕,整个院子里弥漫着树叶的辛香,嗯,是辛,并非馨;柳树叶是苦的。那只咩咩叫的调皮山羊吃着祖母谓之的花食,嘴巴一动一动的,间或露出黄白的牙。这货,牙比祖母的好多了。祖母的牙早早掉光了,嘴瘪着,吃东西靠牙床,天知道每顿饭她是怎样一口一口吃完的。即使这样,也没有妨碍她将馍嚼碎了喂我,喂得白白胖胖的,有一天离开家,去了她一生未见过到过的海边,连同北戴河这个名字。 羊没了,喂之花食的祖母也没了,连同当年的风。奇怪的是,她们更像是依旧在,一直在,在我这里,以字的方式。她们出现在街头,出现在暖而光亮的空中,出现在枝叶间,出现在河水里,出现在海边,出现在北戴河,出现在她所独具的神性光照下。 祖母喂过羊,喂过牛,却没有喂过马。生产队里喂过马,印象不太深。印象深的是驴骡。生活条件好转以后家家户户有喂,男人们牵出来遛,在地上打滚儿,笨笨的样子,啊啊叫,有点吵。潜意识里觉得驴骡干活出力更顺当些,或者是见多了习惯成自然也未可知;马是适于奔跑的,于自由相关,奔驰或是闲驻都是极好的。见过类似图片和视频,杳杳旷野,一匹马悠闲自在静立或是吃草,样子极好看,周身上下透着无法言明的灵性。像无形的空气,将天空碧草连接起来,给人一种无语而言的深度震撼。 喜欢这种灵性,即使有些陌生。 世间万物该是各有灵性的吧,即使有些尚属未知。读过迟子建的《额尔古纳河右岸》,喜欢文中萨满对待草木山川庄严敬畏的样子,那种无处不在的生命敬畏和仪式感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在那里,平凡如秋风光照,似乎每一次拂过都有着清晰的纹理和温度。 祖母不是萨满,大字不识一个,不知道字面意义上的灵性为何方神圣,也不清楚看起来有点粗糙的驴骡,以及笨头笨脑的山羊,还有鸡鸭狗兔等等与灵性有什么关系。对于这些地面上的常见物,在祖母看来,灵性与否并非重要,在她的世界里,那些无非活物罢了,重要的是能不能给家里劳务所用,或是下几个蛋卖几个钱贴补家用。 对于活物这个词,祖母应该不是原创。她只是使用者。常听她说,留亲戚住下,人家说家里有活物。隐台词是,活物需要侍弄,要喂,一顿也少不了。 对于侍弄活物,祖母极其熟悉。那是她的份内事,同吃饭穿衣一般惯常,自然会少了仪式感或是敬畏。在侍弄活物方面,她有属于自己的温情方式,即使是喂食或是驱赶时的呵斥。在侍弄它们的过程中,所谓的灵性气息她最为熟悉,也最为无睹。所谓的知与不知,懂与不懂,爱与不爱,真的很难用一个标准清晰界定。 祖母喂过牛,不只一头。有一年她从牛车上摔下来,骨折了。那头惹祸的牛被父亲狠狠打了一顿。作为受害者,祖母并未对它有多痛恨,反而怪父亲下手太狠。 如果祖母在世,该带她去海边走走,让这个裹过脚又放开的小脚老太太去沙滩上坐坐,看看活物以外的陌生世界。曾不只一次想过,相对于读书识字的人,她会少了些烦恼吧。一直以为,有些烦恼与文字有关。没有文字的世界,是不是会更简单些。
如果去海边,第一选择是去烟台。告诉她当年自己上学的地方,告诉她,那一天父亲送我上学,一个人在海边坐了一上午,告诉她,我寄给家里的照片是从哪个地方拍的,还被照相的人忽悠了。第二选择是北戴河。可是我不知道应该告诉她什么,比如那种好看的花儿叫白玉簪,比如在海边遇见一个叫思涵(音)的小女孩儿,比如自己属牛,脖子上却戴了一匹马,红色木质的,有香味儿。 祖母属羊,不知是几月的,出生的时候地里草长得旺不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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