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
2021-12-23叙事散文青衫子
一些图片杂然涌现,窗外的爬山虎,梦中用双脚夹起的热水瓶,书中看到的一句话,夜间醒来窗外透出的光,以及被鸟鸣叫醒又昏然睡去的回笼觉。还有好多,瞬间来去难以捕捉,如濒死鸟雀眼珠的倏忽一轮,继而一切复原。窗外传来滴水声声,由耳入心,瞬间占据。那些……
一些图片杂然涌现,窗外的爬山虎,梦中用双脚夹起的热水瓶,书中看到的一句话,夜间醒来窗外透出的光,以及被鸟鸣叫醒又昏然睡去的回笼觉。还有好多,瞬间来去难以捕捉,如濒死鸟雀眼珠的倏忽一轮,继而一切复原。窗外传来滴水声声,由耳入心,瞬间占据。 那些滴水有的落在地上,有的被爬山虎枝叶接住。滴水的源头是空调排水管。再无法往前推了,一个声音响起,否则,迟早要归于坐在电脑前那个人的堕落,比如躺在沙发上,轻摇印有广告宣传图案的圆形塑料扇子,看着窗外树植的绿盈盈,想着如此热的天,那些树们无荫可避,直挺挺地遭受炙烤,滋味儿该多难受;继而转念,或许这正是树们的一场夏日盛筵也未可知。人不是树,浅薄得很,难以有如树般自然安定的境界,思想的如风轮动无非是令上帝发笑的即时版本。 不信上帝,却偏偏拿他来打镲。好在这方面自己不是第一人,也不是最后一个。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或许米兰·昆德拉引用这句话只是为了表示自我谦逊。自己不是,像是真的觉察到了这种足以令上帝发笑的意念滑动,即使自己不是树,缺乏树的阔大谦卑和从容。 这是在找寻一个参照物么,在梳理迷思的进程之中,否则怎么会出现树的镜像,进而给予其阔大谦卑和从容的认定?作为迷思的瞬间切片,自己给出堕落、浅薄的词语界定,还有前面提及的如濒死鸟雀眼珠倏忽一轮的比喻,这些呈现,灰色满满,这些呈现的背后,像是一个原本认真的人忽然要扮演滑稽,脱掉外衣,光着膀子,拿起手边的辣椒大嚼特嚼,即使脸色通红,眼中冒火,依旧灌一大口扎啤,让冰火交融,口中发出蛇吐信子般的嘶嘶声。 在这样的表演中,有人笑了,笑你脸上的颜色,笑你眼中的火,笑你肥硕的腰身,笑你辣极痛极却醉死不认半壶酒的蠢样子,笑你终于不再清高不再淡定不再文绉绉难得糊涂地融入进去。这种时候,大家一样了,吃吃的笑声里有你,黑暗中的暧昧里有你,辱骂嘲笑的段子里有你,醉眼迷离装疯卖傻的染缸里少不了你。你堕落了,堕落着,窗外嘀嗒作响的水滴像是坠落的投影,抑或配音。 像而已,却全然不是。水滴的下落是自然现象,所谓水往低处流,即使在这里,这种下落是人故意为之,作为其中一环,目的是将屋内的温度降下来,以供人体的感觉舒适。 感觉舒适是个极其宽泛的词,可以冠以积极梦想,催人向上,也可以引申为腐化坠落,贪图享受。你可以洗洗泥脚走进舒适的办公室,谓之跃龙门,也可以道貌岸然,醺醺然进入温柔乡。或者,黑白之间互为渲染成了灰。没有人管这种灰来自锅底下,颜料盘,或是喳喳叫的喜鹊尾。 舒适像是本能,驱使人劳碌奔忙。在这方面,一头高粱花子的父亲亦不能免俗,随时随地都能切入,比如一杯酒,一袋烟,一个主导说话的习惯眼神,即使在病中也是如此,随时要打开窗子,说憋得慌,随时调整躺坐的姿势,将屁股下面的充气红色橡胶垫拿出来或是重新垫上,将睡衣脱下来又穿上,将棉被搭上又将腿伸出来。 人有多矛盾,父亲于舒适的诸般行为选择是,自己选择父亲作参照亦是。很显然,在呈现所谓堕落、浅薄的诸般镜像中,隐然于某种方向的偏离发出了危险信号,需要纠正,回到正确的轨道。在这方面,自己不是乾隆爷,无法以帝王之术驱使和珅刘庸七王八王甚或嘉庆帝把所谓有些歪了的宫灯拨正,只能依照本能搬出最近的参照物,助己回归。 在这个过程中,原本脱掉的外衣悄悄穿上,原本光着的膀子悄悄遮上,原本拿起的辣椒悄悄放下,原本发出的嘶嘶声悄悄噤了,原本醉眼迷离的融入悄悄抽离,洗脚上岸,随父亲在阳光下走一走,在田间,在病房,在墓地,在母亲的哽咽中,在青柿满枝的树下,在种有茄子、豆角、韭菜、苜蓿的小菜地边。走着走着,心下发出坍塌声,像是一尾解冻的鱼。 一尾解了冻的鱼,它的记忆还在否?生前的行迹,沧浪江湖,粼粼波光,雨中的蓑衣孤舟,大地寂然的一片雪白,杳然远去的雁阵声声,一只不怕人的赤脚立于窗台的雀鸟。或许在,或许都不在,在与不在之间,又有谁能够廓得清。或许,这恰是予迷失一词基于鱼样记忆的当下注解。 我想,自己在叙述的过程中一定是漏掉了什么,像是一尾银鱼隐进月光里。银鱼的鳞片所构织起的亮色与月光的白色浑然于水中,成为一种天然伪装,共生于汩汩水中,连同鱼间喁语。有人能听到鱼的说话声,听起来像个寓言或是形容,可是,这是一种真实。有了这种真实在,我一点也不怀疑《大鱼海棠》中少女椿于人类男孩鲲灵魂复活所作的努力,即使在许多人看来,这种努力更像是一种童话里的美好。 美好总归是好,好过堕落、浅薄,以及冠以美好却隐然灰暗的恶劣。 这种恶劣自己有没有?有的,一直有的,否则这迷失便无从谈起。对于这种基于恶劣的迷失,自己能够清晰觉察得到,它像是见到刘亮程所谓母性水门便意欲勃起的阳具,本能之外不乏丑陋。不同的是,人有外衣掩饰,不如牛马来得直接。 好早之前读过一首诗,是本地一位诗人写的,描写了基于一位女子的性幻想,语言野性。透过诗中细节,我猜到了那位女子。后来分别见到他们,那首诗自然浮现出来。可以肯定的是,那位女子不知情,既不知道自己被入诗,也不知道有人窥探到其中秘密。 这是一种恶劣么?于诗或是于诗的窥视。作为诗人,遵从内心,可能算不上恶劣。反而自己,以字为镜,将其中的性幻想予以放大变形,继而给予或艳羡或定罪的缺席审判。 有罪与否不是非黑即白,一如迷失,一如近期引人关注的《隐秘的角落》,亦如,那个傍晚,一位穿着蓝色衣衫的女子款款走来,擦肩而过,自己没有莽撞到转睛观看,却无法忽略她经过时遗留下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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