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子乖乖

楼上有一家喂了两只狗，每天早上主人都带它们出去蹓跶。而两只狗也必在楼道出口处，各撒上一泡尿，湿湿的，粘粘的，很让人反感。小区里还有许多人喂狗，有的人还给狗穿上衣服，戴上各种颜色的套。每次我都在心里想，这是有多无聊，就不能去干些别的事排遣么？一句话，鄙人不喜欢小动物。看见猫猫狗狗都远避，更不敢想象让它们登堂入室，上到沙发上，卧到被窝里。
但有一种小动物，却是让我从小喜欢的，并和它们做了多年的朋友，那就是兔子。即使现在，一闭上眼睛，想起它那红红的眼睛，雪白的免毛，还有胡子一抽一抽的三瓣嘴，都连带地让我的少年时代，鲜活起来，生动起来。
一 七岁那年，家从县城搬到乡下，全部家当装了三架子车，其中还有两个大兔笼-------我家养了10多只安哥拉长毛兔。 在县城住的是十家院，一间半小房子，兔笼只能放在屋里床下面。每天都要打扫，用扫帚把兔粪扫出去，就这，屋里气味还是很大。
来到乡下，地方大了，门外是野场子，随便放。于是兔笼就放在窑门前。平均两个月可以剪一次兔毛，拿到土产公司卖钱，这是家里一笔持续可靠的收入。慢慢地，村里人也开始喂兔子了。有从我家逮的，还有从土产公司买来的。 我家的母兔下兔娃了，等兔娃断奶后，就喊村人来逮。来逮兔子的，一般都是逮一对，一公一母。而辨别小兔子的性别，很不容易。
我爹从笼里逮住一只小兔子，仔细观察兔子生殖孔形状，还有与肛门间距离来识别公母。孔洞扁而略大，与肛门间距较近者为母兔；孔洞圆而略小，与肛门间距较远者为公兔。
这样也不准确，过了多少天，就有邻居来说：“哎呀，你上次给我逮的两只兔子都是母兔。”或者“两只都是公兔”。我爹就说：“那没事，我再给你逮一只。”这时兔子都长到六、七十天了，好辩别了。我爹逮住一只兔子，手擩到兔子的屁股后面去摸。若触摸到靠近肛门的地方，有一个比蚕豆略大些的肉块，就说这只是公兔，没有肉块的就说这只是母兔。就这也不是百分百准。所以《木兰辞》上说“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雌雄？”是有道理的。
6个月以下的是幼兔，6个月以上的兔子就成年了，就可以生育了。 兔子发情时，公兔的后腿常用力拍击地面发出声音，并在母兔后面追逐跳跃，或者转圆圈，用这种行为向母兔求爱。母兔发情时则分泌出一种特殊气味，并将尾巴举起，不断摆动，使分泌的气味向外扩散，引诱公兔。另外公兔还会出现喷尿行为，来划分地盘和占有母兔。兔子发情时的叫声是低沉而有规律的，公兔在追逐母兔时会发出持续的咕咕的叫声。
兔子的繁殖能力很强。主要繁殖季节在春季，一对兔子平均两个月可以生一窝，一窝少则三五个，多则有七八个。夏天太热冬天太冷，兔子生育受到影响，生下来也不容易活。母兔当它们要产子的前一天，就会从胸部和脚侧的位置拔毛，给即将出生的小兔子铺窝。如果兔子是假怀孕，它们也会出现拔毛的情况。
刚生下来的小兔子，象耗子一样，光溜溜的红虫虫，眼睛鼓鼓的，没有睁开。但只要母兔奶足，小兔子就像吹气泡一样，一天一个样。先是由红虫虫慢慢变白，身上象敷了一层脯似的，七天以后，眼睛睁开了。慢慢地，兔毛长上来了，毛绒绒，白乎乎，越长越长。每天跑跳，跟着母兔学吃草，十分可爱。小孩子都喜欢兔子，听说谁家下兔娃了，就都跑去看，你上去摸一把，他上前拧一下，乐此不疲。大人就说，“不敢恁样揉揣，马上把小兔子揉揣死了。揉揣狠了，兔子就不长了。”
我家有一只母兔，体格大，生殖能力非常强。都生了好几窝兔娃了。有一次在院子里跑，被倒下来的镢头把打住脖子，从此成了歪脖子，走路转圈圈，看起来很可怜。成了歪脖子的它，有一次竟然生了12个兔娃，而母兔只有8个乳头啊。
于是每到吃奶时分，强势的小兔子就把弱一点的小兔子拱到一边，自己翻滚着抢上去吃。这时，我就站在一边主持公道，把强势小兔子从母兔身边拽走，把弱者扶上去吃一阵儿。但不一会儿强者又拱上前去了。总有一些吃不饱的。我就用打针用的针管灌上面汤，给小兔子喂面汤，还用麦乳精给它们吃，最后12只小兔子竟然都活下来了。
兔子生育能力虽强，但夭折的也很多。生病的，还有黄鼠狼咬死的，经常有。 有的兔子怀孕后，不知什么原因，一窝兔仔在肚子里就化掉了。还有一种情况是，母兔年令大了，或者母性不强，生下兔娃不知道喂奶，有的甚至还咬小兔子，这样一窝兔子最后都得饿死。 有好几次，母兔生下小兔子，就是不喂奶。我就按住母兔让小兔子爬上去吃，但这样根本不行，几天以后，小兔子就都饿死了。
眼看这些像耗子一样的红虫虫，蠕蠕而动，饿得脖子细长，起皱，一个一个死去，我很着急。用针管给它们喂面汤喂水，但没有母兔引导，它们也不知道吃喝。妈就说：“快快用锨把它们铲走，扔到崖底下，不要再看了。”我大叫一声：“不能扔，它们还活着呢，都是一条命啊。”我就把小兔子抱到上场子杮子树下，摘下杮子树叶，把它们一个个放在树叶上。最后看着它们都不动弹了，才恋恋不舍地扔到崖下。
二 我家养兔多年，基本上保持在10多只、20只左右。太多了，人力顾不上，因为兔子吃的很厉害。兔子是食草动物。一年四季，春夏秋三季都割青草喂，到了入冬前，就要给兔子准备过冬的干草了。红薯秧、黄豆杆，还有洋槐树叶，都是兔子的最爱。
霜降以后，放学回家，就拿上“老鸹爪”，去搂洋槐树叶。记得有一年洋槐树叶就弄了半窑，但一个冬天，兔子就吃光了。 喂兔子，哥哥是主力，我只是辅助，就这也忙得很。 每天放学回家，都是提上篮子去给兔子割草。兔子很能吃的，幼兔并且还没有饱感，每次去给它们添草，都是爪子搭在兔笼木条上，急抓急挖的样子。一天添两次草是这样，添三次还是这样。遇到下雨天，不能外出割草，就拿上竹杆，在附近抅些洋槐树枝、构叶、桐叶，甚至酸枣刺，长柴大棒地塞进兔笼，兔们也吃得很香甜。
我爱看兔子吃草，每次给它们添上草，就站在一边看它们吃。兔们闪动着长耳朵，眨巴着红红的眼睛， 旁若无人地咯吱咯吱咀嚼。它们先拣嫩叶吃，然后是草茎，如果没有后续的，最后连根也啃吃掉。
兔子不喜欢吃芳香气味的草，如艾蒿、薄荷等都不吃，而喜欢吃带浆汁的草，如黄黄苗、浆婆婆、叶叶菜等。各种草，要换着喂，如果只添一种草，时间长了，它们也吃够了。
兔子吃洋槐树枝和酸枣刺时，我总怕刺扎住它们的嘴。但其实没有事的，它们先吃树叶，再啃树枝，最后只剩下白光光的杆，也从来没有看见嘴扎流血。
若是有时因为忙，忘记给兔子添草了，它们饿极了，就会把兔笼啃的豁豁牙牙，有时甚至把兔笼啃坏跑出来。兔子跑得可快，一旦出了笼，怎么撵都撵不上。
有一次全家都上岭搬烟去了，晚上回来又在烟坑子处串烟。等到烟串完了回来一看，兔子跑得满院子都是。又饥又渴，但顾不上做饭，全家人都忙着赶快逮兔子。因为不逮起来圈住，夜里可能被黄鼠狼、狐子、野狗等吃掉。大家围追堵截，忙活了半天，逮住了七只。还剩一只怎么也逮不住。这只狡滑的兔子跑得很快，在鸡窑子、猪圈里到处钻。你追过来了，它跑过去了，和人藏“猫虎”，最后终于被我爹逮住了。但我爹气得要死，隔着墙，“啪”一下子，把兔子摔出去两丈多远，当场把兔子摔死了。
我气得大哭，妈也连声埋怨：“都逮住了，你摔它干啥?你跟畜生置啥气啊？” 第二天，母亲把兔肉炖炖，哥哥和妹妹都吃得很香。他们说，兔肉很细腻的，没有肥肉，全是瘦肉，但我坚决不吃。我喂的兔子，我怎么忍心吃它呢？
在自然状态下，兔子的寿命在10 -15年间。但没有兔子可以活这么长时间。 因为兔子的天敌很多，猫咬它，狗也吃它，黄鼠狼，狐子都吃它。甚至老鼠、蛇都能咬死小兔子。家里养兔子，就不能养狗，也不能养猫，否则就会“兔犬不宁”。
还有一次，大人都上地去了，只有我和哥哥在家。刚好兔笼坏了，兔子跑出来了。突然，村里两个孩子带着一只大黄狗跑过来，站在大门口虎视耽耽。紧急关头，哥哥急中生智，赶快跑上前去，送他们一人一个大“面包”－－男孩子用纸折叠比赛输赢的玩具。以此讨好他们，让他们把大黄狗拉走。一场危机就此化解。
三
喂兔子时间长了，了解了兔子的许多趣事。 比如兔子喜欢磨牙，因为兔子牙长得太快，影响它吃草。它闲下来就磨牙。笼子是木头或竹子做的，它就啃笼子，咯吱吱，咯吱吱，常常把笼子啃坏。
轻轻磨牙还代表兔子很满足很高兴。当兔子发出轻轻磨牙声，这时你伸手摸兔子下巴，可以感到臼齿在摩擦。这时候兔子的眼睛会在半开合状态。
兔子圈在笼里它会咬笼，但一旦把它圈在窑洞里，兔子就会打洞，它闲时便会拚命地打洞，有时能打四五丈深。兔子打洞时，前腿拚命刨土，后腿则把土往后屯，不一会就挖一堆土。它的家一般有很多洞，以此躲避敌害。所谓“狡兔三窟”就是这意思吧。
兔子是一种胆小的动物，突然的喧闹声、生人或者有天敌出现都会使它惊慌失措。发现有危险降临时，兔子会用礅屁股来提醒同伴。
咕咕叫代表兔子很不满意，生气，通常是对主人的行为感到不满。比如兔子不喜欢人家去抱它碰它时，就会发出咕咕叫。如果你还不停止那行为，它就可能咬你。所谓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就是这意思。 兔子的尖叫声类似老鼠，和人类一样通常是代表害怕或者痛楚。如果突然听到兔子尖叫，应该注意，可能是兔子受了伤。　　当兔子发出格格的咬牙声，则代表它痛楚，不舒服。这时候兔子会弯身起坐，耳朵向后贴紧身体。　　兔子满足时也会发出像猫一样的呜呜叫。不过兔子和猫的不同之处是猫咪会用喉去发声，但兔子是用牙齿去发声。
兔子通常还会对另一只兔子发出嘶嘶的叫声，代表一种警告，主要是告诉它，“别过来，否则会进行攻击。” 而轻咬，在兔子世界中的意思是“好了，我已经足够了！” 在兔子的行为语言中，舔手是代表多谢。如果兔子舔你的手，代表它想跟你说“谢谢哦！”
抽动尾巴则是一种调皮的表现，就如人伸舌头一样。通常兔子会在一边跳跃时一边前后抽动尾巴。例如主人想把兔子捉回笼子，兔子突然跳起来同时抽动尾巴，代表它想说“你捉不到我”的意思。
兔子的下巴有一个香腺，所以兔子会用下巴去擦东西，留下自己的气味，以划分地盘。这种气味人类嗅不到，不过兔子就知道。
当兔子感到非常高兴时，就会出现原地跳跃，在半空微微反身的行为，有时候兔子也会边跳跃边摆头。他们跳跃时，就好像跳舞一样。　　 有些兔子不喜欢人家去碰它的东西。当主人清理笼子时或换食物盘时，兔子就可能会扑过来。这样是代表它不喜欢，扑过来是一种袭击的表现。
　　兔子侧睡，把腿伸展是代表它感到很安全。如果主人不去打扰它，兔子就很快睡着了。
　　兔子一般会固定在兔笼的一角拉大便。如果兔子在不同地方分散地拉大便，这是一种划地盘行为。人们捉兔子时总是捉住兔子的两只耳朵，这时要小心，小心它会用后蹄奋力抓到人的手。捉住两只耳朵时，最好用另一只手托住它的臀部。
兔子的粪很壮，比羊粪牛粪都壮。是农民最喜欢的上地的肥料。　　　 　四
整个七、八十年代，我家都养兔子。村里发展了五个养兔大户，小伍家喂了20多只，老队长家养了10多只，还有小德家、小旦家，还有小记家，养兔都在10只以上。连带的河东河西附近村子人家也养兔子。直到90年代，土产公司不收兔毛了，大家才不养了。
剪兔毛时，爹一手执剪子一手捉住兔子耳朵，妈一手捉住兔子两条后腿，一手捉住一条前腿，他们两人来回倒换着。爹有时把一条兔子前腿背后去，和兔耳朵一起捉住，我看到兔子很受罪，就想帮忙。但爹说，“三个人就胡骚剪不成了，让开！”爹先从兔子背上开始剪，剪出茬口后，就顺着茬口一刀一刀往下剪，然后是头部、脖子，然后是肚子上，最后是屁股、后腿。爹很小心地剪着，但有时是兔子挣扎，有时是手逛了一下，一剪子下去就剪伤了兔子。兔子疼得一挣扎，伤口一晃，就看到滑溜溜的二层皮。我也心疼的打颤，说要给兔子上点药。爹说不用，兔子统结实着哩，几天就长好了，不象人那样娇贵。
被剪出来的兔子，象理过发的人一样，很规整。看起来轻省许多。不然，兔毛长了，不是挂到兔笼上，就是脱的到处都是。
开始村里人都请爹去帮忙剪兔毛，有的是不会，有的是胆小不敢下手。时间长了，大家慢慢都学会了。但兔子有了病，还来请教爹。兔子拉稀了，怎么办？爹说，霍点土霉素，灌灌就好了。还有，兔子身上长癣了，咋办？爹说，把兔毛剪掉，用双氧水抹抹。然后把兔笼打扫打扫，晒晒太阳，兔笼要通风，朝阳，不能潮湿。
遇到兔子意外死亡，比如被野物咬死了，人们也打打牙祭，解解馋。但我是不吃兔子肉的。
前几年负责一个獭兔养殖协会，过年主人都送两只兔子表示谢意。但接过后都送别人了。
至于成都人喜欢吃兔头，街上到处都是“双流老妈兔头”啥的，说是当地的一道招牌美食，色香味形俱佳。但我还没有去尝试吃过一次，还是因为兔子是我童年的朋友，我不忍心吃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