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榜者

　　 落榜者 　　 文/韩尊莲
　　那年升初中，碧野落榜了。 　　痛楚，此时他觉得天地都变了另一个模样:仿佛天越来越厚，地越来越高，且它们都在向着一点挤压，挤压……令他透不过气来。以前的日子里，他是多么的快乐与自豪。自从入学，他的学习成绩都是名列前茅，特别是作文，老师经常做范文在班上读给同学听。他觉得作文课太少，就偷偷买了白纸，裁成本子，用线钉起来，把肚里快乐的话儿装进去珍藏。可是毕业考试，他的眼睛近视了，黑板上的试题看不清楚…… 　　他把他的痛苦装进本子里，心里舒服多了，原来写东西还可以改变痛苦呀！如果能写东西改变别人的痛苦，那也该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他幼小的心灵有了这样的一种想法。 　　当他戴上了近视眼睛，那年终于以全乡第一的成绩步入了镇初中。语文老师在班上表扬他的作文:生活气息浓郁，文笔流畅，富有文采。其实什么叫文采，他还不知道呢，拿字典去查，原来文采就是感动人的力量。“我的作文有感动人的力量？”他开始幻想写一部巨著，一鸣惊人了。 　　写，写，写……他的头脑痴迷了，令人惊奇的是，他的学习成绩却越来越差，全班六十名学生中，他排到了三十二位。 　　简直是耻辱，他决心不再写什么东西，专心学习，成绩就一下子飞跃了二十多名。班主任李老师为此还表扬了他。这个时候，他又想起了他的梦想，那个自以为是的名著才刚开了个头，他就又幻想着该继续写下去。梦想就是动力，他硬着头皮去构思，痴迷于看小说，诗歌，痴迷于写日记，且把日记写得很长很长…… 　　初中课程全部学完，进入复习阶段，他突发奇想，各门功课倒着去复习！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以前他都是从前按部就班的往后复习，这次，倒着复习感觉特别新鲜。再者初三数学，几何等的难点都在后半部，他要把它们吃透。当把所有课本都学完后半部，老师突然宣布:近日考中专预选，且代数，几何，物理，化学……考前半部分！他一下傻了眼，以前他还以为考中专不用预选来呢！他想考取中专，早日实现爹娘的梦想，可是！还好，他还有一次考高中的机会，二个多月之后，他终于如愿一尝，班主任老师都不敢相信，平常成绩时好时坏的他还能步入高中？！但他一点也感不到有什么差异。 　　高中一年级的某天，他心血来潮，向省文学杂志投出第一篇稿件《干巴巴的老头儿》，不久，收到了退稿，但看到原稿有的地方被编辑老师画了一些红圈圈，就像语文老师批改了他的作文那样醒目。心想反正是编辑老师阅过了，并且附信说欢迎再次投稿，尽管没有投中，但令他感到了欣慰，仿佛从此望见了一点星火一样的希望。 　　高三的学习异常紧张的时候，他投出了第二次稿件，编辑老师说将把那首《梦中负担》收入省文学的什么阳光丛书，还要他订阅丛书。呵呵，他决定再也不向那儿投稿了，尽管，省文学在他的心中一直是高尚纯洁的。 　　高中的课程全部学完，校长老师在大会上发言宣布:今年学校不再预选，请同学们安心复习…… 　　他计算着到黑色七月还有四个月，就想用前两个月吃透高三课程，后两个月复习一下高一高二的课程。可是两个月后，他觉得高三的难题已不在话下的时候，班主任老师却突然宣布:再过一个星七，同学们准备预选！他一下懵了:不是说今年不预选来嘛？怎么？！骗子！ 　　他感冒了，上火，头晕又牙痛。在宿舍躺了一个中午，实在支撑不住，起来和班主任老师借了五元钱，买了感冒药。下午感觉牙痛变得更厉害，后脖梗直钻凉气到牙床，牙就止不住的疼。他第一次理解了什么叫牙疼不是病，疼起真要命的至理名言。 　　明天是星期六，后天是星期，大后天预选。能不能参加预选还不知，但命是自己的，什么预选呀，大学呀，此刻，在他面前，在他的生命面前，他觉得太可笑，太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该回家了。 　　同桌用自行车载着他，赶了25里路，前面看见了他的村庄，同桌说:我回啦！他问:你不去我家里吗？同桌说:不去了，天黑了，我得赶回学校。他说:耽误了你吃饭。同桌说:没事:我已嘱托同学给我打饭啦。他目送着同桌走远，捂着腮摇晃地回家…… 　　姐建议他把疼的牙拔掉，不然怎么考试？又考虑到晚上乡镇医生会不在，直到次日，姐才骑自行车载他去了五里路的乡医院。医生说疼着不能拔，他们只能求医生，说后天就要考试，处于特殊情况。医生终于给他拔掉了那颗疼痛的牙齿，只觉咯噔一下，那颗洁白的牙齿落在了他手拿的托盘上，看上去明明好好的，怎么会疼？他心里惋惜极了。 　　次日下午回了学校。晚上他想和同学们在教室看看书本，不料翻开书本，望一下上面的字，就觉一阵眩晕，胃里想呕吐，他闭了眼。过去，他曾经闹过一次痢疾，那时就想，如果高考时得了这痢疾，该是多么痛苦不幸啊？可是没想到的是，在这高考之前，这决定生死的预选之时，他，唉！他不知这是命运的安排，还是上帝给的惩罚抑或是测试，好像上帝在说:给你健康的生命，给你莘莘学子翘首仰望的大学，你选谁？ 　　他在心中默默地说:我还是选健康的生命吧。 　　次日预选，头晕目眩中，碧野不知怎么熬过来的，9分之差，他提前了高考落榜。此时他又望见了有条路，依然唤他前行。他拿起笔，在田间地头，在农人的快乐与忧伤里，落下他的心声。同年，他的诗歌多次在收音机里传出，《春天一到俺就愁》第一次在《农村大众》变成了铅字，得了20元，钱不多，但他很开心，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