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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土地的拂手——木耱

2020-09-17叙事散文日尧月
于乡村的土地而言,不管是犁铧刚翻耕过的,还是镢头新刨下的,它们均会慢悠悠地散发出一股股清新的泥土味——土腥腥的香。非动物肉体的腥,而是有着万物沉淀安宁淡泊沉静之后的香——土香。犁地抑或刨地,都是对土地在历经一段时间的沉睡后,对其僵硬表情的调

于乡村的土地而言,不管是犁铧刚翻耕过的,还是镢头新刨下的,它们均会慢悠悠地散发出一股股清新的泥土味——土腥腥的香。非动物肉体的腥,而是有着万物沉淀安宁淡泊沉静之后的香——土香。犁地抑或刨地,都是对土地在历经一段时间的沉睡后,对其僵硬表情的调理,对板结思绪的通络,对天地之气的贯通。一句话:顺气。天地对应之象:阴阳。阴阳需互补。乡村的翻地,即为:阴阳的互补之通气。天地万物,唯气顺,气畅,气通,则生命可立,生命可长。 犁铧翻过的土地,新新的亮,却少不了那些依旧板结的小土块,它们总是凸现在细碎的泥土之上,疙疙瘩瘩,狰狞猥琐。那些大小不一的小土块,总会使土地,在犁铧或镢头翻腾后,呈现出一种严而不实,松而不紧的粘连状。这样,土地内藏之气,就发随时悄悄溜走,让土地的精气——墒情逃遁,致使其内外松软,完不成农人的希冀——庄稼的生长,要么草木的繁茂。这就好似乡村的一句俗语:“火要旺,火炉得外实内虚。”对于翻耕过的土地,怎样方可“外实内虚”呢? 大地,被春风一佛,即可酥软;孩儿,被大人一佛,便可欢笑;刚翻耕的土地,被乡村哪一风物一拂,即可颜欢严紧呢? 耱,有些地方也称作“耢”,有些地方也称作“盖”,我们甘肃陇右之地都叫“耱”。是用手指粗细的树枝条抑或荆条编在长力一形木框上的一种农具,一般用三根手能握住长约一米五左右的木棍,间隔半尺,被荆条均匀以8字齐排交缠,两旁被窄窄的三孔木板镶嵌固定,顶端光圆,末端藤条交叉突出半尺。用来平整翻耕后的土地,使土粒更酥碎些,用以保墒。使用时把耱平放在翻耕过的田地上,由牲畜或人力拉着耱擦地面前进,操作者或一脚站立其上,或让小孩坐骑之上,要么用石块放在上面,以增大对土面的压力,使其地面瓷实平整。《齐民要术》中记载有“耕而不耢,不如做暴”的谚语。《王祯农书》更指出“凡己耕耙欲受种之地,非耢不可”。西汉的文献中己提到耱,可见至少两千年前我国黄河流域就己使用这种农具。陇右秦安老家何时使用“耱”这一农具?从史前八千年文明之地——大地湾遥想,也有几千年远了吧! 与农村滚爬长大的70后的我,对于“耱”这一乡村风物,是最最熟稔的。忆儿时,使用木耱最普遍的是历年白露节气前后,老家人便是播种冬小麦的佳期。我们姐弟四人时常在天麻麻亮睡睡得正香时,被父母唤醒,顾不上洗一把脸,三抛两咽喝完母亲早就烧好的一个荷包蛋后,稀里糊涂地扛上农具,尾随父亲牵着的毛驴身后,顶着稀疏的晨星,踏着微暗的小道,听着驴脖子上叮铃铃的小铃铛,出村庄,过显亲小河,爬折拐山路,赶往名叫鸡儿嘴的东山那片早就整理好了的土地。到地里时,天似乎还懒得睁开睡眼,灰白色的一片朦胧。父亲,姐弟用铁掀将一堆堆土粪均匀的撒在土地表面,之后,哥哥撒化肥,父亲就从地头开始,唰,唰的一把又一把撒麦子。我最小,坐在地埂旁,看父亲撒出的一把把在空中成扇形的麦子,像极了奶奶扫地的笤帚,不同的是,奶奶的笤帚一直是扇形,父亲的麦子却在唰的一声中,很快就落地不见了。父亲地里均匀的间隔走几个来回,麦子就撒完了。老家把这一活计称“撒种子”。我曾偷偷撒过种子,谁知,有的地方麦苗稠密,有的却无麦苗。父亲知道小儿干的,因偏爱,仅是横眉冷对一翻,之后,只得自己补补。得知这是技术很高的活计,是我成年后的事。这一看似简单的农活,要做好,却少不了四步:一要步子均匀,二要手握种子均匀,三要出手用力均匀,四要因地制宜。 撒完麦子后,天不知觉的,也很准时地就亮了。此刻,父亲便坐在地埂上,仅抽一根能呛死人的旱烟,之后,就赶着毛驴犁地了。盖着一层薄薄土粪,夹杂稀疏有致的白的化肥点缀,均匀躺卧的那些灰麻的麦子的土地,似乎更温馨了。紧随毛驴身后犁铧的深入土地,平静的土地不再沉默了,激动得满脸堆积着匀称的笑纹,一波连着一波,宛如风吹湖面,涟漪满湖。土粪、化肥、麦子在犁铧与地表碰撞的对话中,簌簌的滑进泥土之中。至于那些因步履稍缓的麦子,就只能眼睁睁的躺在“土浪”之上,不要紧,我们姐弟手中的木耙子,即会把笑着正欢的“土浪”推平拂整,使其安宁。 种麦子,最后的一道工序,便是耱地。种麦子,犁地是从地埂边,由下至上的犁;耱地,恰恰相反,是从地上至地埂边,由上至下的耱地。主要是我们老家的地仅是山区旱地。由上至下的耱地,就不会出现耱低的一旁出现多余的土块,不会出现麦子扎堆出苗。那时我小,耱地时,常称为木耱之上的“压物”,常惹的姐弟很不高兴,没办法,谁叫他们被母亲生的早呢?那时耱地时,姐弟时常牵着毛驴,我坐木耱之上,父亲手握镢头,紧跟耱后。我记得,那坐在木耱上在宽大刚犁过的地面上来回滑动时,头顶的白云是那样的白,那样的逍遥而飘,草丛杂树间的小鸟,叫的是那么的好听舒坦,即使毛驴偶尔放一个响屁,似乎一点儿也不臭,有时还随意的拉一串屎,也是感觉不到臭气熏天。双手紧握木耱牵绳,稳坐耱盘,回来转动。偶尔,在地头回转时,不得下来,只是,心想着一直坐在其上,坐到天黑,该是多好的一件事······ 耱完地,麦子就彻底播种完了。地面光鲜,平整,瓷实。 耱,就是耕种土地的一把不得缺少的拂手。拂,慈善温暖,爱意绵绵,带着温存,含着禅意,藏着佛性。故而,我认为,乡村的木耱,就是土地的一把不得或缺的拂手,也是一把佛手。 这把佛手,拂的是土地的保墒。墒,即天地之真气,元气,纯气,精气。犁地,即为接纳天地之气;耱地,即为藏住天地之真气。接通了“气”,还得藏得住“气”。气顺气畅,地可养万物。 犁地,为地之开,耱地,为地之合。开合,即阴阳互补,阴阳互补,即成生命。 木耱,在新时代的发展中,已渐行渐远,渐次消失在时光的深处,然在乡村农业生产那漫长的过程中,曾暗含着怎样的生存哲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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