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圣莫里兹

正是秋日，在意大利老家休息了一个晚上，我们驱车返回瑞士。一路上，澄澈的湖光，绚丽的秋色，令人目不暇接。仿佛了解我的心思，老公建议去圣莫里兹散散步。圣莫里兹是瑞士南方的一座旅游城市，滑雪胜地。来过多次了，但是，总是还想再去。在这一点上，我和老公永远同步。喜欢自然的景致和清新的空气。海拔两千多米的圣莫里兹，空气清透，在这个新秋的下午，定然别有一番情调。
有趣的是，圣莫里兹旅游的繁荣起源于一个神奇的赌注。虽说因着优越的地理位置，圣莫里茨一年300多天都是阳光普照的好天气，然而在1864年前了解的人并不多。那时候的酒店只在夏季营业。这年秋，库尔姆酒店的老板巴德鲁特与他的最后四位英国夏季宾客在门前告别，他对客人说，“欢迎你们12月份再来圣莫里茨，这里的冬季阳光明媚宜人，被雪覆盖的风景如图画般美丽，您外出都不用穿戴帽子大衣，可谓人间天堂！“ 这话对于英国人来说是难以相信的，因为在同一个纬度上的英国，冬天多雾潮湿而且寒冷。他们认为山上的冬天只会更糟。为了说服他们，巴德鲁特跟他们打赌，如果圣莫里茨的冬天不能令他们满意，他将退还他们的旅行费用。12月，四个男人从头到脚包裹着裘皮大衣，越过马劳亚关隘到达圣莫里茨，天空晴朗，阳光温暖，巴德鲁特站在宾馆门前迎接，衬衫袖子挽起，没有穿外套。 英国客人在这里一直呆到了复活节。巴德鲁特赢了赌注。雪中度假的消息像野火一样散布开来。越来越多的英国人来到圣莫里茨度假。现代冬季运动由此诞生。
巴德鲁特夫妇堪称模范夫妻。1843年，巴德鲁特与玛丽亚·贝瑞结婚，婚后他接管了父亲的小旅馆。巴德鲁特说，他娶了世界上最好的妻子。玛利亚是她丈夫的一生的挚爱和挚友。1856年，巴德鲁特协同妻子玛利亚参观圣莫里茨的法勒宾馆。玛丽亚不小心跌在台阶上，巴德鲁特道，“您在哪里坐下，我们就待在哪儿”。他当即毫不犹豫地以每年两千法郎的价格租用了这家酒店，将其重新命名为“Engadiner Kulm”，意为巅峰酒店。两年后，他卖掉自家的小旅馆，冒着巨大的财务风险，以两万八千五百瑞郎买下了这家宾馆。此后，夫妇二投入了共同热爱的事业之中。

巴德鲁特总是为他的客人带来惊喜。1879年，瑞士的第一盏电灯照亮了库尔姆酒店的大餐厅。巴德鲁特在巴黎世界博览会上第一次见到电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回国后他建造了一座小型发电厂，整个电厂的造价约为一万一千法郎，这在当时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大胆的尝试获得成功，酒店经营者的开拓精神得到了回报。库尔姆酒店成为当地的顶级酒店。酒店还设立了茶室，网球高尔夫球场，滑雪俱乐部等。巴德鲁特被誉为圣莫里茨文化娱乐的先驱。 正在回味巴德鲁特夫妇的故事的时候，忽然感觉阵阵凉意袭入肌肤。从家里出发的时候只穿了短袖，好在已有先见之明，带足了外套，我从车子后备厢里挑了一件薄棉夹克，绿色的，恰好与大自然相映成趣。骑着山地车的身影时不时从身边掠过。从山中回来的人显然走热了，外套系在腰间，只穿着短袖运动衫，从容地走着，如同行走在一幅古老的山水画里。 置身于圣莫里兹美丽的山水中，忽然便感慨万千，真的是“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造物之主一双神奇的手，将山林涂上浓密的金黄，其间点缀层叠的翠色。地上铺满黄色的松针。一条玉带般的瀑布劈开密林，自山顶飞流而下，在山下形成小溪，汇入莫里兹的湖水中。溪水两边树木的疏影，与清淡的水色，以及一只突然飞起的鸟，好一幅动静相宜的美妙画卷，让人悠悠忘返，让人淡泊宁静。 我们踯躅在圣莫里兹湖畔。这条横亘在山谷里的湖，因为风大，是出了名的冲浪区。曾经有人提议在这里架上风车发电，征求意见的时候，当地人强烈反对，认为风车会破坏自然景观，于是作罢。今天虽然天凉，依然有两名勇敢的冲浪者，架着橘黄色的风帆，在湖水里酷酷地冲来冲去。瑞士人对环境的热爱和保护，真的是让人敬佩。 带着父母、儿子和朋友曾经多次来过这里。父母来的时候正是夏天，这里气温不高不低，正正好。陪着他们在湖边散步拍照，个个脸上写满了笑容。父母似乎也变得年轻更有活力了。连连说，真的是个仙境呀！和老公儿子冬季来过这里。湖水被冻成了冰。我们就在冰上散步，从湖的这头走到那一头。在冰天雪地中散步是一种美好的享受。有一块地方的冰冻得不结实，一脚下去踩到水，吓了一跳。那时我笑着问老公，我要是掉冰窟窿里了怎么办？我想等着他说“我会去救你的”。谁知实诚的老公说，不可能，冰层的厚度时刻有人监测的。好吧，不可能就不可能，反正没有发生过。

望着湖水，脑海里响起哒哒的马蹄声。每年冬天都会在圣莫里兹湖上举办赛马比赛。参与比赛的都是上流社会的人士。在冰上赛马挺危险的，马容易失蹄。有一次，一匹马在奔跑的时候蹄子打滑，重重摔倒，奄奄一息的时候，管理人员过来补了一枪，以减轻马儿的痛苦。其实，这项运动跟斗牛一样都不人道，就为了夺人眼球，让动物们承受可能造成的痛苦。这比海豚表演不人道多了，海豚表演的时候还有人抗议对动物不尊重。一不小心思绪拉远了，还好被老公牵着手，否则可能就走到湖里去了。走着走着，腕上的手表发出阵阵嗡嗡声，看来今天的步行一万米已经达标了。

头脑里响起《我爱你，中国》的旋律。我摇着老公的手说，最近迷上了一首歌儿，我唱给你听听啊。老公笑着说好。这个时候四周围已经没有人了，万籁俱寂。我清清嗓子唱了起来。唱罢，深吸一口气，问，怎么样，有没有激情满怀？ 老公笑笑，嗯，不错！ 我说，以前在国内也不觉得，到了国外生活，对有个强大的祖国就会感到格外自豪。忽然笑了，道，想要一个人爱国，就送他（她）出国好了。

牛铃在空旷的草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母牛们安详地吃草，小牛静卧在草地上歇息，唯一一头强壮的公牛在它的领地内逡巡。向晚的阳光将草地上的黄牛，略显枯黄的草，城堡以及周围的金色树叶罩上一层暖暖的光。层林尽染，湖水清亮。恰如瑞士一年四季干干净净的山水。感激瑞士，我在这块美丽的土地上生活了十年，体味了别样的世故与人情。我的内心亦因此变得更坚硬也更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