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南江沿岸
2021-12-23抒情散文云南张礼
在泗南江大桥旁的一片甘蔗地里,我又遇上了西歧村的护林员老铁。当时,我携带钓竿、鱼饵、桶和一个小竹凳子,正准备到泗南江畔钓鱼。老铁还是老样子,黑不溜秋,黧黑中有些清瘦,嘿嘿笑起时,那排牙却白得有些显眼,与南亚人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老铁见到……
在泗南江大桥旁的一片甘蔗地里,我又遇上了西歧村的护林员老铁。当时,我携带钓竿、鱼饵、桶和一个小竹凳子,正准备到泗南江畔钓鱼。老铁还是老样子,黑不溜秋,黧黑中有些清瘦,嘿嘿笑起时,那排牙却白得有些显眼,与南亚人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老铁见到我,明显有些窘迫,一副想避开却躲闪不及的模样。看到老铁的尴尬,我心里嫣然一笑,揣摩着老铁见我,到底有什么困窘的事。我放下手中的钓鱼器具,挡住老铁的去路,有点怪谲地问老铁,我说老铁你到泗南江边的沙地上干嘛,原来这片江边的沙地上是一大片茂盛的芦苇,芦苇开花时这里呈现出一片银白的世界。此刻老铁有些难堪地,指指身后的一片甘蔗地,说闲来没事来看看这片甘蔗地。我厘定老铁有什么事想瞒着我,依仗着自已是乡上分管林业的副乡长,这时我故意使点蛮横,老铁作为护林员,我想知道他心里此刻到底蛰伏着些什么。 此时正是午休时间,阳光一览无余地把江面与沙滩,映照得一片明晃晃的,脚下的沙子被炙烤得灼灼一片,让人都显得有些焦灼。这时一个人最想要的,就是一片湿凉阴僻的地方,来避开阳光直射下的炙灼,而到江边钓鱼的心,一下子便灰飞烟灭。 看着江边沙滩上一大片的甘蔗地,计上心来,我就把老铁拉到一丛高大的甘蔗地下。老铁搅不起我,有些萎顿地随我到了甘蔗地旁。 俩人闲聊了一会,我终于弄清了老铁心里的一些余悸。原来这片甘蔗地属乡林业站所有,林业站每月出600元管理费,叫老铁来管理,并给予老铁自已出售甘蔗部份百分之二十的提成。老铁自然知道我在乡上分管林业,他不知道村护林员还能不能出来找别的活干,便有些恍惚了。我知道村护林员没工资的,只有少量的补贴,再说老铁管甘蔗地是林业站安排,自然是给老铁一个生活出路来着想,这事我没啥想法。 弄清原委,我问老铁:“老铁,那你管甘蔗地,平常住哪儿呢。”这时老铁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拽就把我拉起来。在甘蔗地的埂边穿行了一会,老铁把我领到一个用木板搭制的窝棚旁,这是甘蔗丛间的小片空地,刚好能容纳一个小窝棚。看到老铁窝棚里有做饭的基本灶具,我便对老铁说:“下午我下班后,到集市上买点菜,哥儿俩人就在你这儿做些吃的,喝杯小酒,聊聊天。”老铁脸上瞬间溢露出惬意的笑,说:“可以嘛,好些日子没同你干酒了,下午不醉不休。” 下了班,我急忙到集市上买了条鱼几两猪肉,两条黄瓜,一只苦瓜还有一瓶56度的二锅头。我天生不大会炒菜,而老铁这方面却是个行家,到老铁那儿,炒菜做饭肯定没我的事儿。 我到了泗南江大桥旁,公路边,远远就见到了老铁与一堆甘蔗混杂在一起,旁边还有零星的几个人,好像在买老铁的甘蔗。见我来了,老铁给几个人卖了甘蔗,就开始收拾摊子,用一块油布把堆着的甘蔗盖了,老铁朝我这边挥挥手,头朝小窝棚指了指,俩人就相继到了他的小窝棚。 老铁手脚快,几个菜瞬间就完事,俩人吃着聊着最后喝了点小酒,这时阳光还明晃晃地映照着泗南江畔,沙滩上一片金黄。老铁饭后脸有些发红,酒看来有点高了,但他此刻兴致颇高,说现在时间还早,不如到江边吹吹风,钓会儿鱼,俩人在微风中一面垂钓一面聊天,这样好不爽快,我看看天色便点头应允。 河里的鱼,我最喜欢吃小白鱼。这种鱼长约十多厘米,黑脊,银身,游速奇快,吃钩凶猛。大多数垂钓者,不喜欢这种鱼,一是嫌它闹钩,怕耽误钓青鱼或鲤鱼。二是怕钓友取笑,光会钓小白鱼,那可不是垂钓高手。谁要是钓到小白鱼,一般都赶忙把它放了,如果接连钓上几条都是小白鱼,钓者会满脸愁云,唉声不断,“哼,惹不起,我还躲的起”,许多人会赶紧收拾钓竿走人。 吃小白鱼是一个极美的享受。小白鱼少鳞,简单收拾过后,便可装入盆中,放少许盐与花淑调味,然后裹上面,放进锅里炸酥。待白鱼变黄后盛入盘中,顿时鱼香飘溢,氤氲着飘向食客的唇边,引诱人们品尝的欲望。这样做出来的鱼吃起来清脆而有内韧,鱼肉鲜香而又微甜,慢慢地一条条品嚼着,从中竟能品味出别样的清醇与遐思。如果再佐几杯啤酒,那感觉就更加美妙了。
从钓鱼说到吃鱼,有这样一则笑话:“某天有位主人请客,座中有位客人很是怪异,各自将酒桌上一碗豆腐端到自已的面前,其它菜蔬从不伸筷,一心只吃豆腐。主人好奇地问道,你怎么只吃豆腐而不吃其它菜。这位客人答道,我喜欢吃豆腐,豆腐是我的命。过了一会儿,主人又端出了一碗红烧鱼。此客人毫不犹豫,主动将鱼端到自已的面前,一门心思只吃鱼,一旁的豆腐再也懒得理睬。主人好奇地又问,你说豆腐是你的命,这会怎么不吃,怎又喜欢起红烧鱼了。此客人霸气地答道,有了这碗红烧鱼,我连命都不要了。” 我喜欢吃小白鱼不至于不要命,但我一直惊叹于小白鱼的美味,别人喜欢钓青鱼或鲤鱼,我却偏执于钓小白鱼,这让许多钓友不解。小时候,在稻田小溪或堰塘,每当捉到小白鱼,回到家父母不在,我会往小白鱼身上抹点盐,不去鳞甲也不去内脏,用青菜叶子一包,随后放进灶膛的木灰里慢慢烤,十多分钟后取出,剥开青菜叶后,就有些让人心动,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味就扑鼻而来,诱得人的口水直往下咽。 在我独自凝滞沉思时候,一缕缕轻风吹过河面,河水的波浪一起一伏晃荡着,浮漂贴着河面一直有些微动,我知道那是小鱼在轻轻地触动钓饵,或是大鱼在悄悄试探。浮漂细微的摆动,河面偶尔泛起一丝丝的涟漪,漾起阵阵的纹痕。在我看着浮漂沉静于往事时候,一阵些微的鼾声从旁边传过来,我瞧向一旁,只见老铁不知何时四仰八叉地躺在沙滩上,而钓竿独自静静躺在一旁。 其实此刻我也无心钓鱼,钓鱼只是一种摆设,只不过喜欢河畔吹拂的微风,那种坐在河滩上的感觉。既然无心钓鱼,我慵懒地起来把自已的钓竿收起,接着也把老铁的竿拾起来收好,这才把老铁从河滩上拉起来,跌跌撞撞把他拽到小窝棚里。 我把老铁拉扯到木板搭成的床铺上,老铁才蔫头耷脑迷糊着眼说:“我没醉啊,就是没醉。嗯,你若醉了,那别回去了,就睡睡我的小窝棚。”此时我也感到全身慵懒,没点儿力气,感觉上眼皮很快就要搭上下眼皮,也就顺势躺在老铁一旁。 泗南江乡地处哀牢山末端,群山绵延,沟沟壑壑与河谷并存,河流两岸奇峰怪石险峻。离泗南江大桥不远,有一个很深的水塘,称为猴子潭,天干物燥的季节,成群的猴子会从丛林间穿跃而出,结队到潭中洗澡,人们为了看猴子在河中嬉戏,就会悄悄躲藏在猴子潭岸边的丛林里。泗南江沿岸,生长着蟒蛇、破脸狗、野猪、岩羊、麂子,岸边山坡上密林中,野鸡、麻鸡、白头公、白鹇鸟常会放开嗓子快乐地啼鸣。而蝉在江边的奏鸣,就犹如一座音乐大厅内一组浩大的交响乐曲,余音始终在你的耳际阵阵地环绕。一群群白鹭排成人字形轻轻从水面掠过,而披着亮丽服饰的水鸟,悄悄地飞翔于水面,只听“叭”的一声,潜入河中的水鸟迅速叼出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儿,然后腾空离开水面飞入林中。 泗南江中有一种常见的肉食类鱼,外表形似鲨鱼,头部扁平嘴很大,上面还有一排排尖利的牙齿,此鱼可生长到上百斤,以食河中其它鱼类为生。这种鱼肉色呈土红色,当地人不知这鲨鱼似的鱼叫什么,因肉呈土红色似煮熟的南瓜一样,干脆便称为南瓜鱼。四、五月份,雨季来临前,泗盘江一带的乡民,会到沿岸的深山中挖一种叫冲天根的闹鱼藤闹鱼,每次闹鱼需闹鱼的冲天根数百斤,人们在江边把冲天根一节节捣碎后,放入江中。大约几分钟后,南瓜鱼便涌出水面来换气,趁着这个关口,抓鱼人纷纷涌入江中。说也奇异,冲天根对南瓜鱼以外的鱼没有药性。被药闹翻后的南瓜鱼,一会飘到水面,一会儿又沉到水底。 闹鱼是季节性的,闹鱼时四村八寨的人总会蜂拥而来,人们都随着江中飘浮的冲天根奔跑,河水里与河岸都是涌动的人流。这一带的闹鱼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女人不允许参与闹鱼,缘由简单。抓鱼人图利索,抓鱼时男人们大都赤条条便跳入江里,江面上涌动的是一片阳光灿烂的裸体。泗南江沿岸天气燥热,人们平常就穿条宽松的半节短裤,男人们抓鱼时把短裤一扯,光溜溜就会涌入河中。 冲天根的药效也就个把小时,药效过后,南瓜鱼也恢复了平静不再涌出水面。闹鱼的时间,也就是南瓜鱼昏昏然的这一个小时左右。闹鱼由哪个村寨发起,作为挖药人的酬劳,别村别寨抓的鱼,大点的鱼会被专事砍鱼的人,从尾部砍去整条鱼的三分之一。一公斤以下的南瓜鱼,一般是没人要的,常会重放入江里。 老铁也算这一带的拿鱼好手,他曾抓过一条一百多斤重的南瓜鱼,被砍鱼人从尾部砍去三分之一后,拿回家用秤一称,还有九十多斤。 早上从老铁的窝棚里出来,我的头有点大,好象昨晚有点着凉了,感觉眼有些酸涩,全身都有些慵懒,怏怏地什么也不想做,整个人有点蔫头耷脑。此种状况,我有个好的解决办法,先洗个热水澡,额头上抹点风油精,调匀呼吸后,按摩一下百会穴、太阳穴、印堂穴三个穴位,立马就能见效,瞬间感觉什么也没发生,精神就会满满当当地好。 上完早上的班,天气有些燥热,我便从乡集市而下进入泗南江,洗了个清凉沁身的澡。乡集市就在泗南江畔,从江边到集市也就百米左右的距离。这里没什么路,荆棘丛生,藤蔓羁绊 ,弯弯绕绕路不大好走。从乡集市可以看到老铁照看的那片甘蔗地,从高到低看去一马平川。 此刻我往那片甘蔗林看去,毗邻甘蔗地的公路旁,影影绰绰看到老铁蹲在一堆甘蔗旁,揣摩着好像就在卖甘蔗吧。洗完澡,在从江边走回集市时,看着无路可走荆棘丛生的山坡,我灵机一动,悠然有了个想法。老铁在桥那边看甘蔗地,平常也没啥事,不如叫他从江边到集市,修一条小路,方便人们行走。从这里一眼可看到甘蔗地,也不耽误老铁照看甘蔗林。泗南江畔多的是各种各样的鹅卵石,修条石子路可以就地取材,只要从县城哪个单位要上点经费,作为老铁的劳务费就行。 想到就要做到,我立即付诸行动,先找老铁看他有什么意见。到了泗南江大桥旁的甘蔗地,老铁就蹲在公路旁的一堆甘蔗边。我把自已的想法对老铁一说,老铁想也没想就说,行啊,反正平常也没啥事,从集市那边也可看到这里,也不耽误照看甘蔗地。我说那就定了,劳务费嘛,明天我到县上有关单位找点给你,垫路的石头可以就地取材,江边多的是石头。与老铁说妥,我便兴冲冲返回乡政府上班。 第二天一早,我到泗南江大桥旁的甘蔗林,却没找到老铁,我想老铁此时一定在附近,就走到公路上四处逡巡。隐约看到河对岸,集市下边的沙地上,勾勒出老铁晃动着的影子,看上去老铁正在往山坡上抬石头。嘿嘿,老铁,你比我还急,那我也不能比你慢了,我得尽快给你去筹劳务费,我就便搭上了一趟去县城的班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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