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乳房

散文母亲的乳房一个五十岁的人，应该早就忘了乳房的模样。在村口、在闹市，我会常常看到小孩把头埋在母亲的衣襟里吸吮的样子。抑或受到惊吓，看到高兴的事儿，小孩也会扑过去，深深地扎进母亲的胸口。母亲很小，那么孱弱，可是乳房很大，那是一泓清泉，是山坳里一颗结满果子的大树，是树梢上一弯月亮，是夏日可以解渴的冰凌，是一支可以随时打开的小花伞......是温暖的家，是孩子的世界。后来母亲老了，乳房小了，萎缩成一张狗皮褥子，就耷拉在母亲宽大的外衣下面，似乎还在等待孩子轻轻掀起。孩子大了，门扇一样，站起来能罩住母亲，就像母鸡罩住鸡雏一样。可是，母亲觉得自己依然高大，她踮起脚尖拨掉孩子头顶的草芥，那眼神里总是一个憨憨的孩子。那天母亲做心脏彩超。我扶母亲躺在检查床上，又撩起她的上衣，母亲的前胸便彻底袒露出来了。医生把一只探头伸入母亲的乳房下轻轻游走，两片松软的皮肉就像两扇耳朵在医生的手背上滑过。我一惊，有一瞬间甚至没有认出这个尤物。直到看到一点紫黑的乳头，我才恍然的大悟。乳房是女人的隐私，也是女人的骄傲。可是八十岁的母亲，乳房早就坍塌了，成了一座废墟，一眼枯井，和她的内衣一起打着皱掩埋在胸前的贫瘠里。五十年的光阴，造物主就把那样美妙的物件蹂躏得不成样子，也把一个人的记忆漂得斑驳陆离。今天，我也渐渐露出老态，母亲就更衰老了。大家都说，我长得越来越像母亲，敦实的身体，硕大的脑袋，稀疏的白发。也许，这就是我对母亲最大的念想。听长辈说，我小时候吃过三年奶，就趴在这紫黑的乳头上。就像一匹退役的战马人们无法想象它冲锋陷阵的样子一样，成年的我也无法想象当年咬着乳头的样子。月落了，伞破了，只有天空依旧湛蓝。点点星星就是我留给岁月的一段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