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
2021-12-23抒情散文风又奈何
离歌(一)风带着刺苔花的幽香在身畔打转,像极了一只极力讨好主人的宠物狗,用自己独特的方式诉说着欢欣。被旋起的树叶、纸片之类的物什在起起伏伏中也发出愉悦的呐喊,或俯冲,或跌落的姿态透着自由的辉光。秋的号角已把离歌在原野上吹响。有花枝条不甘寂寞……
离歌 (一) 风带着刺苔花的幽香在身畔打转,像极了一只极力讨好主人的宠物狗,用自己独特的方式诉说着欢欣。被旋起的树叶、纸片之类的物什在起起伏伏中也发出愉悦的呐喊,或俯冲,或跌落的姿态透着自由的辉光。秋的号角已把离歌在原野上吹响。 有花枝条不甘寂寞地突兀地伸手,柔媚地与风缠绵着,暧昧地笑着,花枝乱颤,狗尾巴草看羞了,低头不语;有树叶甘愿以身相许,如诗如画般地娉娉婷婷在时空间翩然起舞,毫无风度的风一一笑纳了,悉数收入囊中,全不顾诗人滚落一地的忧伤,全不顾一双双追逐美的双眼把一条晾晒十里锦缎的长街看呆。 谷友草打着蔫儿瞌睡着;鸣蝉的唢呐声日渐萧瑟,在曲高和寡的拼死一搏中完成了最后的悲壮,即使曝尸荒野也将精神永存;蛐蛐儿正唱的心花怒放,时而和鸣齐奏,时而低吟浅唱,感时的蚂蚱用尽力气流下最后的一滴老泪跟草木作了拜别。 豆子忙着脱离豆荚的控制,砰砰的炸裂声弄得午睡的麻雀心烦意乱,豆荚的叹息声被风无限放大。我仿佛又听见了母亲的声音,那是姊妹们背井离乡时母亲写在眼里的依依不舍和藏在话语的未名隐忧。高粱见怀孕结子的事再也隐瞒不住,只好弯下腰装睡。花生正赤裸着与阳光亲吻,白花花的肉身太刺目,乌云赶紧遮住了鸟雀的眼睛;玉米捋着胡须在思考一个问题:“哪把镰刀将是我最后的归宿?”一头牛安静地反刍着看老鼠来来回回的往家搬东西,一池芦苇终于让苇花朵朵结出了温暖的棉絮。没有那一朵花不希望结出硕硕果实,但待到果实成熟,分离就是命运,永不分离就是奢望。放手是唯一的成全,成全是希望的开始,是拥有更广阔的未来的基础。 所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悲壮中透着生命勃发、葳蕤、而后生离死别的慷慨激昂。没有哪一次分离不包含痛彻心扉的痛,分娩是,生离如是,死别更如是。 (二) 那年桃花咳血,我被一根刺折磨的生死两茫茫,空洞的眼神外加无感的大脑犹如行尸走肉般走在风雨飘摇的路上,我的寒蝉凄切般的歌声被时空阻断,我善舞的水袖再也挥不出绝世的惊艳。早知如此,早知今生注定是两条平行线,又何必随性随情随心,相许于虚幻的前世? 独斟一杯清酒,单对一轮孤月,对影相酌。离人之影在酒香里去而复返,返而复远,情丝是善攀爬的藤蔓,被无情的冷剑一寸一寸割断。一个功名浸淫富贵以求的绣花枕头却被当作一块骨骼清奇的美玉加以珍藏,到头来却发现不过是冰冷黄粱梦一场。 撩开婚纱,独坐西楼,学会忍受这四面的离歌,茫茫暗夜无边风月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像失足跌进悬崖里的暗洞无论如何挣扎、抗拒、奋勇都走不出一片光明的天!风来,于掌心接一瓣桃花,吹一口仙气说:“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桃花点点是支支利箭,箭箭穿心。雨来,手指停在小琴弦上,那些回声在心海里波澜起伏,歌声就住在窗帘的小粉蝶上,站在西窗下,忘情地吟哦:“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那些旧物件:镯子,水晶,雨花石,亮钻发卡、失去棱角的鹅卵石……在蒙尘中哀鸣,涕泣不止。每一件的波心里都藏着一个故事亦或是一段传奇,而今,没有谁希望它们还留有记忆,都希望时间这把刷子能掩盖掉全部历史,就像走在雪地里的脚印被一把扫帚清理。 看书,只看悲伤的情节,好堂而皇之的在别人的故事里流自己的眼泪;听戏不能听咿咿呀呀的缠绵悱恻的昆曲,要听京戏《智斗威虎山》,不然,无端的潸然泪下容易吓坏人;跟同事拼酒大醉傻傻的笑,其实心里泪水在倒流;假装恋爱,其实谁也不能碰,连拉个手都不行。 每一个细胞都在坚持与放弃间激烈争斗,时而面子与自尊占上风,时而意志力筑起的防御的高墙土崩瓦解,跪地求和的决心都有,但在迈出房门的一刹那,一记清醒的耳光又犹如醍醐灌顶,独上高楼,选一个阴暗的角落,嚎啕给自己听。每一个刻骨铭心的画面都是一根刺,对着自己狠狠的扎下去,那些长短不一的尖锐使我疼痛也让我麻木,有些成诗,美的冒泡;有些成了说不出、描不成的东西郁结于心,不敢想、不能忘,不想提,只有自己清楚它们隐匿于哪里,定期不定期地会触景生情,突然偷溜出来,击垮人心。 哪一颗成长之心不是千疮百孔?那些能爱或者不能爱的人渐渐走成了一抹蚊子血,初时变幻成一首曲调悲怆的离歌,后来,走成了一抹记忆里的桃花咳血。画在折扇上,居然比单点桃花要美。 (三) 他像那座坍塌了一半的桥,被疾病的洪流就要冲垮。 他才70岁,头发没了,喉咙没了,双眼白了,骨头脆了。人世的一切腐朽不堪,只剩一座空中楼阁。所有都远了,激情、干劲、故园、家国、尘世、爱情……唯留一张床,充满药味、汗味、屎味、尿味、痰味、血腥味…… 他嚼着骨头、肌肉、菜叶、果实、种子……每一样都像吃药,味同嚼蜡。只有疼痛像巨蟒在身体里翻滚,像孙悟空吞下的妖精在肚腹里疯狂地啮咬……平素一滴眼泪不曾掉的汉子龇牙咧嘴的哀嚎着,像严冬里奄奄一息的寒号鸟,听得人心惊肉跳,却又团团转着束手无策。医生都成了他口中的庸才,那些止疼药才最得他的欢心。 离歌成了那一刻的主旋律。河水静默着鞠躬,游鱼隐匿,竹叶凋落成憔悴的模样,竹子瘦成了麻杆,璃猫柔声地喵呜着,对着眼前的一尾鱼生不出半点馋涎;枯叶蝶飞倦了,浮在枝头小憩,海参散发着腥腻的味道,灶台里的火苗无精打采地伸着舌头,她下意识地捋了捋前额的头发,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一夜之间,头发全白了,烟熏了眼睛,泪痕犹在眼角,围裙上早已湿了一大片。 他坐在河边一动不动数小时了,有外套被披上,他目光空洞、表情呆滞,只望向一潭碧水。连耳畔的语音:“外面有风,回吧”都置若罔闻。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大概他内心里在用尺八低吟一首送别的歌。只有能穿透胸襟的阳光听得到,只有缭绕不断、慢慢升腾的雾气知晓,只有轻灵的风采撷的到…… 一世的豪迈、半世的惊鸿,再回首,一切将成空。含恨远行前最后一次给迷路的萤火虫指一条回家的路,哀而不伤地跟无常告个小别,把生命一点点抽出,化作浮云,心如蝉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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