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念河流
2021-12-23抒情散文刘彦林
(一)“河流是陆地表面上经常或间歇有水流动的线性天然河道,它在我国的称谓很多,较大的称江、河、川、水,较小的称溪、涧、沟、曲。”这是从百度百科上读到的内容。一条河流,有了水才会有生气,才会有生机,才会有生命。水是河生命的另一半,也是河身体里……
(一)
“河流是陆地表面上经常或间歇有水流动的线性天然河道,它在我国的称谓很多,较大的称江、河、川、水,较小的称溪、涧、沟、曲。”这是从百度百科上读到的内容。 一条河流,有了水才会有生气,才会有生机,才会有生命。水是河生命的另一半,也是河身体里的魂魄。如果把河道比喻成大地的血管,水就是顺着这条管道奔流不息的血液。有了血液,河流就有脉搏和心跳,人类才有了终身依靠的生命之源。河流终生都把水搂在怀抱里,恩爱着,疼爱着,呵护着…… 一个生活在大地上的人,能撇开和河流的依存和关联吗?绝然不能!
(二)
我出生的小山村有一条河流,只不过身形瘦小,只能称作“溪”。这条河太普通,普通到没有名字。它从沟脑沿着山势的弯扭,跌跌撞撞地流淌。八里深的山沟,河的长度也就有四千米吧。从童年,到成年,我和这条河关系很密切。河在家门前,走上几十步就站到河边。河水清浅,水质清澈,白云喜欢看天空的倒影,太阳喜欢反射鱼鳞似的波光,月亮喜欢留下弯钩一般的倩影,水草更喜欢临溪安家落户。河里常有虾米、泥鳅在水中游戈,有青蛙、螃蟹在旁侧挖穴安居,更有鸡、鸭、牛、羊、狗、猫来喝水。
这里也是孩子们童年的乐园。平常季节倒罢了,艳阳高照的盛夏,小溪因为雨水增多的缘故,变得丰腴起来。找一个僻静的山湾,用河里的软泥修起拦水坝,聚集一个深潭的水,就可以尽情地玩水,打水仗,学游泳,狗抛、潜水不在话下,仰面躺在水面上晒着肚皮也未尝不可。击水声,喊叫声,欢笑声,顿时打破了山村的静谧。
这条只能称作“溪”的河流。多数时候是温情的,含蓄的,尤其是悄无声息的流淌,从来都不会搅扰到谁的梦。少数时候,在接连遭遇多雨天气,它会把山坡、田地上的黄土携带进水,也顺手牵羊拔掉一些田里的黄豆、马铃薯和玉米。然而,只要雨霁天晴,它会迅速地沉潜、净化,还原一张让人爱怜的面孔。
(三)
十五岁那年的秋天,我去离家四百多里外的地方的一所师范学校读书。在校园的东面,有一条叫作“西汉水”的河,它和从学校北面流淌而来的燕子河交汇。燕子河的水和西汉水的水在一个拐弯处握手言和,壮大了河流里的水家族。这条“西汉水”,和我有着四年深厚的交情。 西汉水是一条古老的河,也是一条有着深厚文化底蕴的河,更是见证了流经土地上朝代更替、历史兴衰的河。它发源于天水市南部的齐寿山(磻家山),在天水流经齐寿乡、平南镇、天水镇,进入礼县流经盐官镇、祁山镇、永兴镇、城关镇后折转向南,流经石桥镇、江口乡、龙林乡,于雷坝镇急转向东,然后进入西和县、康县、成县,在陕西省略阳县注入嘉陵江,全长279千米。单不说这条河造福于沿岸百姓,就从它流经的地域的名称上就让人心怀敬佩。仅我读过四年书的礼县土地上,西汉水沿岸的传奇故事也浩如烟海。盐官镇,因历史上有众多“盐井”久负盛名,更因为是西北地区曾经最大的骡马交易市场而广为人知。祁山镇,因三国时期的蜀国丞相诸葛孔明“六出祁山”而名垂青史,祁山堡上的武侯祠内至今慕名来拜谒的人络绎不绝。永兴镇地域上的“大堡子山”,是秦先祖的陵园,占地之广、规模之大令世界瞩目。城关镇是古兰仓的县城所在地,也是建国后礼县的政治文化经济中心。石桥镇、江口乡、龙林乡、雷坝镇,也曾发生过众多让人追忆的故事。西汉水,怎能是一条普通的河流呢?
西汉水悠悠流淌,历史迅速推进。在人类诞生之前,西汉水肯定也奔流不息。尽管因为地壳运动,西汉水曾经发生过改道。西汉水沿岸的古老文明,总是有着让后人探索不尽的奥秘,这更增添了对它的依恋。从青春年少,到二十出头,我的好多诗情因西汉水而起;我朦胧的爱恋,稍纵即逝的初恋,也在西汉水之畔萌生,且迅速熄灭。可是,那时扎根在心中的诗歌之梦,竟然在三十个年后依然苍翠碧绿,这是西汉水给我的一份特殊的馈赠。
四年前,匆匆而来,那时还是懵懂的少年。四年之后,仓促离开,已是风华正茂的壮年。来去仓促,西汉水从此流淌在了记忆里。 (四)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到离家五十里外的一个乡镇做了一所小学的“孩子王”。那个乡镇美其名曰:柳林镇,可周边并没有几棵绿意盎然的柳树。好在,有一条从天水南部发源的河流,在学校不远的地方流过。它的名字叫:永宁河。
在这条河流经的一所小学,我度过了八年的时光——那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岁月。八年中,我经常到这条河边散步、戏水、濯足、钓鱼,或者只是在岸滩上独坐、远眺、望水、发呆,或者静静地聆听鸟语呢喃,听流水哗哗,听蛙声呱呱,听虫鸣唧唧。这是我初来乍到时的情景——一个刚来异乡被清愁缠绕的人,就这样和河流发生了关联。
有了几个朋友后,和河流亲近的方式就是在盛夏卷起裤腿,双足踏进温凉的水波中捉在水流里畅游的鱼。那时,上游的几家铅锌选矿厂不敢肆意妄为地排放尾矿废水,河里的鱼也多到成群结队的程度。既可以用一块窗纱做成漏斗状的鱼网,在石头附近布好网后摇动石块,被惊动的鱼在逃窜时慌不择路,跑进鱼网被我们捉获;也可以做成一条十来米长的拦河网,逆着水流的方向拉着网行走,顺水奔跑的鱼的头卡在网眼里逃不掉,每一网可以捉获二三十条数量不等的鱼。三四寸长的鱼居多,且几乎都是鲤鱼。若是垂钓,只能选择靠近河岸的地方下钩,闻着蚯蚓的体香上钩的鱼多为泥鳅。这些鱼,有时熬成了一锅鱼汤,有时油炸而食,味道很是鲜美。这些来自永宁河的礼物,给我的生活平添了很多味道和情趣。
再后来,找到了同样在这条河边生活的一位姑娘,她就是如今我生活中不离不弃的伴侣。陪她在河边散步,是我在备课和批改作业之外最乐意做的事。后来的后来,女儿来到了我们的中间,到河边散步的就是一个令人羡慕的三口之家啰。永宁河见证了我的生活变化——从二十岁到二十八岁,一个人一生的黄金期的全部。这一条河,它也经融进了我的生命中。
(五)
新世纪头一年的冬天,我的人生轨迹由于工作调动又和另一条河流发生了关系。这是一条在县城西侧穿越而过的河,也是我在童年时期就经见过多次的河。很有意思的是,这条河在上游不远的地方接纳了从我的家乡流淌而来的那条小溪。顺着这条河继续上溯,可以抵达父亲工作过十八年的那个农场——棉花试验站。孩提时多次去过那里,也在农场附近的河边玩耍嬉闹过,更捡拾过许多纹理好看的彩石。那条河流淌二十多里来流淌到县城,然后继续南下,在下一个二十里后的黄沙河,与嘉陵江汇合。令我感到神奇的是,那条永宁河在青龙山下和从秦岭南麓发源的嘉陵江汇合,嘉陵江继续南下到陕西略阳县和从成县流淌而来的西汉水汇合。这么盘算的话,和我的生活有过重要交集的河流最终都融入了嘉陵江,它们被间接的关联在了一条网状的河流脉络上。而嘉陵江,在流过更广袤的地域后于重庆和长江交汇。于此,我可以自豪地说:我是生活在长江流域的炎黄子孙!
与一条河流近距离存在,也是领受了这条河流的恩泽。似乎在眨眼之间,我与这条河的依存有了十八年的过往。县城居民的生活用水,有一部分依靠着这条河流的供给。这十八年,我目睹了这条河从水流丰盈到满目疮痍。小城拆迁改造前,城郊稻田、果园、菜地满目,河畔柳树葱郁、绿茵匝地,众鸟欢唱,蛙鼓成歌,好一派恬静的田园风光;近十年间,城外的高楼噌噌地拔地而起,农田迅速撤退到销匿形迹,更有一条宽阔的交通要道顺河而行,把河流的领地消减得越来越少。城市建设者,还修起河堤,硬化河道,栽植花木,增加设施,改造成了一处休闲娱乐之处。然而,结果是事与愿违,原本还有水草栖居的河流,随着水流日渐枯竭,淤泥逐年沉积,污水纷纷入侵,河道慢慢变成臭水坑;夏天蚊蝇乱飞,处处脏污不堪,臭气随风飘散,让人躲避不及。可是,居民又不能离开这条河流。这条河的命,就毁在了喜欢折腾的“肉食者”手里了,令人痛心疾首!
“逝者如斯夫”,是我国教育家孔子面对河流发出的千古感叹。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也隐喻地说过:“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两位不同国度的先哲们,用不同的话语阐释了几乎相同的观点——以水流的流动解说时间的流逝。对我来说,一条河流和自己的关联,不仅以水的形式养育了人的生命,还以具体的形象镂刻进了人的记忆深处,不论是哪一种方式,只要接近过,走进过,铭记过,它就是一条让人终生感动、尊敬、感恩的河流。 人在旅途,不忘河流,这太应该了!而我一直都相信,我的生命里从来都不缺一条河流不息地奔腾,亘久地吟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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