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处女作（随笔）

　　
　　说来难以置信，不会写诗的我，发表的第一篇作品居然是一首情诗。而这首诗，不仅引我走上了文学的道路，还成全了我和先生的一世姻缘。 　　当/每一扇为你而启的心窗/都锈迹斑斑/我就决定/不再等待 　　我实在不能潇洒地挤上北去的列车/让心落寞地旅行一次黎明琉璃/也委实不能优雅的 　　将那颗枯守了几千年的南国红豆/痴望成一片动人的风景/所以/我决定不再等待 　　不再等待/并不是不再思念/不再思念/也并不一定等于忘怀 　　月圆/可以成画/月缺/同样是诗 　　一九九二年冬，当一封封信件如雪片般飞入我那偏僻的小山村时，我刚过完十七岁生日。信封上一行行陌生的笔迹，像一枚枚彩弹，炸得我眼花缭乱，几乎疑心是地球转错了方向。然而，信里都一致提到的《佛山文艺》和《不再等待》告诉了我一个意想不到的事实——我的作品发表了。 　　那是我第一次投稿，也是第一次发表。 　　在那之前，我所理解的发表，不过是作文油印在校刊上的荣耀。不曾想改变我观念的，竟是从未见过的《佛山文艺》，以及我一位远在广东打工的中学同学。 　　同学知道我喜欢读读闲书写写小字，就鼓励我投稿。他说，何霜，你那么爱写作，把文章寄去杂志社，争取发表吧！我羞涩。我这连纯文学和作文都分不清的水平，投稿？不被人笑掉大牙才怪呢。 同学给我打气，不怕，就当是一次体验，再说，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随后，他寄了《佛山文艺》的投稿地址给我，叮嘱我一定要投。那时，我不知道《佛山文艺》是一家颇具影响力的全国性公开刊物。所谓无知者无畏，为了敷衍同学，我就把寻章摘句的小诗《不再等待》寄了出去。 　　没想到，几个月后，自己的涂鸦之作居然能有幸挤上《佛山文艺》的页面。虽然没收到稿费和样刊，消息还是通过读者来信得知的，但对于一个热爱文字的人来说，也是莫大的欢喜与鼓舞了。 　　知道自己浅薄的文字也能留下岁月的烙痕，知道象牙塔外还有那么多人爱着自己所爱，心里便格外温暖。对我来说，他（她）们，不是我的读者或者粉丝，而是我的兄弟姐妹。于淡淡的墨香中，品读、遥想、凝思、浅笑、挥笔，写下青春的絮语，等待知音的回应，是那个冬季最晴朗的记忆。 　　在书信往来中，一名叫湘子的笔友渐渐走进了我的内心。他为我讲解《生如夏花》、《乡愁》、《雨巷》、《再别康桥》等诗作的美丽与哀愁，把自己写的小说寄给我阅读，告诉我文学不是简单的模仿而是深入的求索。他的激励与指导，如一双隔空的手，引领我向着文学的曙光颤颤巍巍地探索。羞于学识与阅历的浅薄，我把原本拮据的早餐钱省下来，换成一枚枚邮票和一本本泛黄的旧书。我如一只毛毛虫， 贪婪地钻进书页里汲取精神养料，期待着早日化身美丽的蝶。 　　许多笔友得知我还是个在校学生时都很惊讶，问我怎么写出《不再等待》这样哀绝而超脱的诗句。是否曾经沧海？是否心如死水？ 　　说来惭愧，《不再等待》其实是小儿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牵强。结句“月圆可以成画；月缺 同样是诗。”更是引用的汪国真老师《旅行》里的诗句。 　　我想，诗歌应该是青春的情人。一个人在年少时，无论是否热爱文字，都会和诗歌有场或深或浅的爱恋。诗歌，就是我的初恋。 　　初中时，我在一本字贴里邂逅了诗歌，并一恋成痴。因为乡村闭塞，阅读范围狭窄，我只能把收集、摘抄、背诵汪国真、席慕容、纪伯伦的诗作当成隐秘的狂热。 　　“仰首是春　俯首是秋，愿所有的幸福都追随着你，月圆是画　月缺是诗。”诗句简洁凝练、清新淡雅，充满警策与哲思，东坡先生《水调歌头》里的“人有悲欢离全月有阴晴圆缺 ”高度契合。于平淡中，蕴含着放眼宇宙、超然生命的旷达与释然。 　　而十六岁，是人生的花季，也是雨季。喜欢追星，喜欢模仿，喜欢空想，喜欢把一切的美都锁定在自己的视线。向往外面的世界，渴望鲜花与掌声，也颓丧于双肩的柔嫩。这种蠢蠢欲动、患得患失，多像一场爱恋——一场自己跟自己的恋爱；一场关于梦想、成长、与希望的恋爱。 　　于是，无关爱情，也并非悟惮。为了与诗歌、青春与梦想的恋爱，我心向文字，不再做无谓的等待。 　　今天，当我再次面对当年的习作，觉得一阵阵脸红。我不敢把它们展示在公众面前，甚至不敢去触碰诗歌。因为我知道，于诗歌，我从未入门。但是，我特别珍爱这首《不再等待》，舍不得改动一个字符。因为，它是我的处女作、是我走向文学的基石、是我青春的记忆和骄傲、也是我和先生爱情的信物。 　　如今，那个叫湘子的笔友已成了我孩子的爸。时光流转，他不再是陌上公子，我亦不再青丝绾发。但是，二十载风雨与共，我们相携相扶，不言放弃。我想，从某种程度上说，是一种共同的爱好和追求融入了彼此的血脉，长成一棵粗壮的生命之树，让我们紧紧相守。 　　谁的青春不轻狂？谁的处女作不青涩？我想，只要我们不忘初心，一路前行，一生坚持，定能用文字勾兑出岁月的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