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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晚来天欲雪

2021-12-23抒情散文剑鸿
剑鸿五点二十分左右,走廊里陆续有走向电梯的脚步声。和上班的时候不同,这些脚步充满三五成群的杂沓感和欢快感,伴随着欢声笑语以及呼朋引伴的喧哗。很难了解这一片喧哗背后的具体内容,从声音的强弱以及偶尔飘来的几个词语判断,不外乎对网购商品的评论和家……

  剑鸿   五点二十分左右,走廊里陆续有走向电梯的脚步声。和上班的时候不同,这些脚步充满三五成群的杂沓感和欢快感,伴随着欢声笑语以及呼朋引伴的喧哗。很难了解这一片喧哗背后的具体内容,从声音的强弱以及偶尔飘来的几个词语判断,不外乎对网购商品的评论和家长里短之类。从电脑前抬起头,我习惯性反手抱头,做了一个后仰的姿势,胸腹部有气流顺畅吐出,身体一两处的骨节发出轻微声响。   冬天的夜来得真早,也真快,快得像披上一件外套。一支烟的功夫,甚至埋头看两三行文字的功夫,办公室的灯光就压倒了昏暗的天光,从窗口倾泻出去。整个城市沦陷在夜幕里,路灯在寒风中冷峻地亮着。满天的乌云加重了冬夜的气息。入冬以来,寒潮一个接着一个袭到,久违的阳光和下雪的憧憬,几乎成了覆盖人们日常的重要话题。微信圈频繁出现的雪景,也无形中拨弄着心底的暗弦,让人在寒意里萌生出一线希望。我知道,这种希望很渺茫。很多年里,大雪好像在刻意绕过这座南方城市,天气预报也因此常常模棱两可,含混其辞。   我闭着眼睛,快速过滤了一下手头的事情。所谓的事情,无非是一些急需处理的文件和报告事项。这些事情锁定和分解了我的大部分时光,它们主要包括:上级突然下发的要求报送材料的通知,某个部门急需请示的事项,临时决定召开的某个会议,一些等待盖章下发的文件。一个可悲而且无可奈何的事实是,我越来越发现,在与这些事情无休无止地纠缠中,我逐渐走向了一个荒芜的生活区域。这个区域和眼下的天气如此类似,珍稀的阳光和怀着渺茫希望的等待。   和萧瑟的田野一样,我也经常会在冬天陷入一种精神荒芜,仿佛神经突然间变得粗大迟钝,对眼前事物缺乏兴趣和注意力,倦怠于书写和行走,倦怠于内心关于悲喜的体验。来自中年的忙碌和繁复裹挟着莫名的空虚席卷而至。那些在雪景中快乐得像孩童或者正在像孩童般憧憬着一场雪的人们,是否和我有一样的心境,不得而知。有一种可能是,大多数人都已经丧失了探寻自己内心的能力,站在世界面前,只剩下了虚弱的怀想和等待。雪,正在成为一个巨大的隐喻。   说到下雪,我还是觉得童年故乡的雪下得坦诚而热烈,如期而至,有时不期而至,让人惊喜。从寒雨初停、乌鸦低飞时起,天空就开始酝酿一场大雪,大雪从入夜时分或者深夜飘落,趁着人们入梦的时候,无声地进行着辽阔而盛大的天地对接。如果雪落在下午,每一片雪花的飘落都能让天空减去一分昏暗,为大地增加一点洁白。然后在无穷无尽的飞扬里,天地一体,世界全白。贫瘠的田野安睡在雪席之下,满是牛粪和泥污的小巷变得清洁可爱,樟树和小草的高低似乎被抹平。那时,我们的头脑里没有回家的概念,脚下的雪地就是家。我们甚至在雪落的下午生出一种设想,踩着雪地离开家,到远方去。   中年之后,下班回家这样庸常的词汇,会随着岁月的丰厚变得越来越温暖。我拉紧衣领,走出办公大楼,冰冷的雨滴和北风一下子切断了我和办公楼的联系,刚才还残留在脑海中的那些事情一扫而空。我忽然意识到,这回可能真的要下雪了。是否该为这个即将来临的雪夜做点什么呢?机关食堂里的小店灯光明亮,我下意识地走了进去,从货架上匆匆挑选了一些饼干、花生、瓜子,还有两包方便面,将他们统统塞进塑料袋,重新走进夜幕。白天的我,就这样宣告完成。   接下来的夜晚时光,是另一个我的开始。我拎着塑料袋走向家里,开始想象走进家门的情景:不满两岁的儿子向我扑过来,奶声奶气地学着妈妈说“爸爸辛苦了”;电话煲里升腾起蒸汽,屋里到处漂浮着米饭的香味;母亲切好的菜放在砧板上,按照约定等我亲自下厨;妻子坐在沙发上翻看着火山视频;我一把抱起儿子,举过头顶,然后用胡子扎他的脸,听稚嫩的笑声装满这个夜晚的家……如果这个夜晚真的下雪,明天一定要带着儿子去堆一个雪人,告诉他雪的样子,让他多年以后回忆起来,依然能够像我一样怀念人生的某一场雪。   人生很多想象的场景都能如期实现,然而这场雪会不会下,要等到入梦之后。我照例吃完晚饭,和一个人住在乡下的父亲打了电话,然后陪大儿子做作业。父亲说,家里已经在下雪,而且很大。我想,按照由南到北的走向,这场雪夜里应该马上会到。带着如此希冀,我铺开毛边纸,照例临写欧阳询楷书,面对这个寂静如雪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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