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长纪：四月之末

　　这是四月的最后一天；这样的四月，在明天太阳出来的时候，应当就己经悄悄地走开了……留恋中的道别并没有说出口，也许并没什么，无非是再等十二个月，四月转身后 , 四月自然还会笑着迎面再来。 　　四月的月是多么清朗分明！就在昨夜，在这微风拂面的静谧的乡间,天空是不见尽头的海岛一样的蓝 , 冰轮一样的月亮澄亮地闪浮着金黄的柔光 , 更奇妙的是有一抹胭红色挂在这冰轮之边 , 月亮本是冷静的 , 但抹上这层胭脂的它变得有一些热烈了, 这羞红了脸的黄色的一轮美丽 , 便是我此刻望见的四月之月了。 　　今晨，在这四月之末的最后一天，月明风清眷顾之下的万物生长，在无时不刻地发生……槐花散溢着幽香，微风之后淡黄色的花雨扑簌簌地打着你的脸颊掉落，地上的榆钱也因此又加盖了一层芬芬。而那榆钱也并不老实，它偷偷地藏在柿子树上，远远的看过去，石榴花开的火红，高大的柿树上倒开着一叶叶白色的榆钱。看柿树与榆钱随风缱绻着你情我愿不离不弃，那火红的榴花倒显得有些寂寞了。 　　田野上的春小麦如整齐的绿毯，白色的地膜下棉花依旧在春眠。我在小院里转转悠悠，看春笋在野蛮生长，看青蒜抽出了新苔，而那白色带浅紫的不是韭花，是芫荽花。芫荽花长的放肆，足有半人高。仔细看过去，它贴着地面生长的叶片是带齿的扇圆形，但拔地而起的丛簇中，叶子分明己变成了一根根柔软的细针。要生长，要向上生长，这开花的芫荽从头到脚的改变，让人也不由生发出一点儿小小的惊奇来。 　　四月之末的此时，苹果枝上密密匝匝的小果子不像苹果，更像是枣子。而枣树此时无牵无挂，它的叶子随风舒展着，它的刺却跟叶子一样柔软嫩绿。葡萄树呢，此时的葡萄小小的，只如苔米那么大，它毫不起眼，但这些小苔米们只紧紧地搂抱在一起，它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它们终会在以后的某一天，随着各自的甜蜜圆滑，不可避免地走向分崩离析……葡萄藤叶的叶尖是白色的，远远看上去像一小片尖尖的白的小花，这白色的叶尖也是微妙的，它是如此的醒目，看上去又这样柔软，它不怕折，也不怕断，不怕被拒绝，也不怕被讨厌，它依附着它可以探手够得着的一切外物疯狂生长，若非如此依附，它就只能匍匐在地，可是，那甜美的葡萄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杏子一样结得密不透风，杏子乖乖地藏在叶子的后面一动也不敢动。杏树的底下，散落了一地青圆诱人的鲜嫩的果子。此时无风，一定不是风吹落的，更不会是雨打落的，怕只是，杏子结得太稠，枝头不堪负重自己舍掉的。枝头上的杏子望着地上，似有万语千言，一边的旁观者倒可以信手为他们拟一段旁白，枝头上的杏子向下俯看着说，亲爱的你受委屈了！地上躺着的杏子对枝头的杏子说，这真的没什么哦，你好我就好！ 　　有舍弃，才能更好地存留，这是杏子的生长法则，杏的成长成全了杏的幸运。四月也是这样，四月将离，五月登场，依次而行，万物在其中完成自己的生长纪。 　　拣拾几颗掉落在地上的杏子放在手里，看着它们逝去的时候还如此新鲜可爱的模样，不正似这四月之末的四月里时刻在悄悄进行着的、焕发着寂静的春意的生长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