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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卖拴马扎的老人

2020-09-17抒情散文青衫子
看过范曾作画的视频,也浏览过齐白石作画的典故,惊叹于大师们对人物景物神韵的精准把握和传神呈现。在写下这个题目时,也曾设想,如果让大师们作画如题,不知他们会如何呈现。看过电影《心理罪》,惊叹于心理画像师的天赋异禀,能如此精确地洞察犯罪心理,并

  看过范曾作画的视频,也浏览过齐白石作画的典故,惊叹于大师们对人物景物神韵的精准把握和传神呈现。在写下这个题目时,也曾设想,如果让大师们作画如题,不知他们会如何呈现。   看过电影《心理罪》,惊叹于心理画像师的天赋异禀,能如此精确地洞察犯罪心理,并借此画像追踪。同样设想一下,如果让剧中的心理画像师作画如题,不知会怎样展现呢。   如果是音乐呢,或是京剧,雕塑等等,采取所有的艺术手段来同题,该如何表达呢。   如果是宗教的视角呢。或是一棵树,一只鸟……   难以想象,面对一个如此平凡的人物,会有这样多的不确定性。在这些不确定性之中,是否有相对的确定性呢,比如相似的精神指向?应该会有罢。否则,这基于一切艺术手段和视角的呈现假设便失去了最基本的意义。当然了,若以诸法空相的角度来看,会是另外一种样子。在此不作赘述。   可惜除了文字,其他的艺术形式自己都不会。如果用文字来呈现这个卖拴马扎的老人,从自己对他所熟悉的千百个画面中选取一个最典型的给予定格,我一定会选取他一个人扭动的样子。   是的,扭动。   我熟悉他扭动的样子,猜测那是在扭秧歌。第一次看到他的动作,感觉他的样子又可爱又好笑。一个那么老的人,满口假牙,满脸褶子,眯缝着眼,佝偻着腰,系着围裙,在众目睽睽之下扭得那样无所顾忌天真满满,真是好极了。   我见过秧歌队,每到正月十五,他们会进城来,敲锣打鼓,成群结队。有的扭得比较简单,男男女女大红大绿,踩着鼓点走基本的秧歌步,有的扭得比较复杂,不仅有队型穿插,还有生旦净末丑各种造型;扮演老太太丑角的多半是男人,逗引骚动起来别有一番颜色。在那些锣鼓人形的喧闹声中,自己会有瞬间的飘移,感觉人生处处是舞台,真假难辨。   相对于秧歌队,卖马扎的老人扭得动作幅度极小,却异常协调,我能感受到他细微动作中呈现的韵律美,还有其他无法言明的生动与自在,就像书法作品中的牵丝映带俯仰倚侧,你能体会到隐含其间的轻重缓急彼此呼应,总有一瞬,你会进入艺术美感的享受当下,体会那种无法言明的美好。即使如此,在此之前,我在内心深处似乎并没有将他连同他的扭动和艺术元素联系起来。   那么他的马扎呢,还有盖奁,三轮车,似乎都没有。马扎是木制的,间以丝绒带子,打开后,撑起一个平面,给人以支撑。盖奁的材质是高梁秸秆,辅以藤条,用麻绳穿起来;形状有两种,一种是平的,一种是凹的,用以盛放生熟食物。三轮车就更不用说了,代步工具而已。   在我最初的印象中,那几样东西是如此平凡,如此普通,平凡到并不比路边的一块瓦片高明,普通到并不如一枚落叶鲜明,有温度。可是又不可否认,在这几样东西身上,连同他的主人,都无不刻有时光的印痕。这些印痕是如此深刻,深刻到与阳光、树木,车水马龙一起,融入到一片鲜活的烟火气息中,不着一丝痕迹。   我从他常在的地方经过,几乎每次都能与他遇见。他像一个严格守时的值班员,准时来到自己的摊位,把三轮车停在医院广场边,车上满满当当,有马扎成品和半成品,有做马扎用的原料,有成品的盖奁,大大小小的。他把几个马扎和盖奁样品摆在路边,支起打牌九的摊子,等人来。很少看到有人买他的东西,倒是经常看他和别人一起玩儿。在等人的空闲时间里,他很少坐着,大多时候站着,弓背,自顾扭起秧歌来。他扭的时候双脚多半不动,即使动,幅度也很小,双臂弯曲,双手握拳朝上,大拇指朝向两侧。他的动作是如此精准一致,每一次看到都几乎一模一样,像是经过无数次的演练动作,已经定了型,成了一具活雕塑,或是并不入流的行为艺术。   我不知道有谁关注过他,关注过他的扭动,也几乎没有看到有人买他的马扎和盖奁,那些东西一次又一次地被他从车子上取下来,摆上,然后又收起来,放到车子上。不知不觉地,他连同他的摊子,以及他的扭动,成了路边一处小小的风景。   是的,风景。同路边的树,旁边的广场,广场边上的巨型石,不远处的狮子桥一起,构成了一片风景。即使,在大多数人看来,他连同他那些东西的存在似乎有些微不足道。   一天一天,他在路边或坐或站,或与人推牌九闲聊天,或自顾扭动,不知不觉间,杏花开了又落,结出一颗颗青杏,路边的香椿树发了新芽,长出叶子,法桐树扬了腰身蓬起绿荫,自顾舞着。在树木花草的舞动和云朵的飘动面前,他的扭动似乎不值一提,因为他连同他的舞动显得是如此苍老,没有一点点新意。可是不可否认的是,他,连同他的舞动,与周边这些景物,以及这些景物的舞动或是其他呈现,竟然如此协调,没有一丝突兀。我试图找寻隐藏其间的密语,似乎并不容易。   不可否认,我与他也是一种遇见,这种遇见是如此自然,自然得无须细想,就这么一次又一次一天又一天地重复发生着,像日升日落,冬去春又来。他的存在像路边的树,叶子黄了又绿,绿了又黄。   在一棵树面前,我是过客,在他面前,我同样是过客。那么在这种遇见之中我认领到了什么呢?不得而知。或许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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