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摩的的小冯

跑摩的小冯 　　文/何叶叶 　　一 　　忙完最后一个手术，已经是晚上十点二十。 　　此时，天上正飘着雪花，急匆匆跑向车库，却发现车钥匙居然忘记拿了。 　　无奈地走出车库，晃了晃酸痛的胳膊，突然发现车库一角停着一辆四轮红色摩的，里面有个司机似乎正趴在方向盘上睡觉。急忙拍打车门，坐了进去。说了句：“西地家属区。”司机脆亮地答应着：“好嘞！” 　　在车上，想起放在值班室桌子上的车钥匙，我急忙给王主任打了电话让她帮忙收起来。打完电话，无意抬头我有点惊讶，我发现开车司机个子出奇得矮小。只见他努力抬着头，胳膊高举着费力地转动着方向盘。怪不得我没上车的时候，觉得司机是趴在方向盘上呢。我随口说了出来：“啊，你咋那么矮呀？该不会是个孩子吧。”司机抬手开亮车里一个小灯，回了一下头笑着说：“美女，我不是孩子，我是孩子爹了。你仔细看看我是不是比你年长许多？” 　　借着车里微弱的灯光，我仔细打量着男人，男人瘦小、后背高高隆起、白净的脸上有少许胡须，有个四十岁出头的样子。哦，原来是个残疾人。我心里说着，望着外面雪下得正大，心里犯着嘀咕：这冰天雪地的，他那么瘦小还有残疾，这万一他扶不住方向盘，再给我摔了。这样想着，我暗暗攥紧门把手，并对他嘱咐道：“师傅，雪下这么大，一定要注意安全！慢点开。”男人回头看了看我，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说了句：“美女，你尽管放心，我已经开五年摩的了。这雪天我经常跑，我会注意的。一定会把你安全送到家的！” 　　车不紧不慢开着，车里明显感到了寒冷，我坐在后排车座上迷糊着，冻得有些打哆嗦。男人随手扔给我一个白色带花纹的毛毯说：“盖在身上吧，不脏。我媳妇特意给我准备让我晚上开车用的。”我推让着说：“你还是自己用吧，我不冷。”男人说：“你穿那么少，摩的不比私家车有暖风，如果不嫌弃就裹在身上吧。我有军大衣呢！“男人怕我不信又补充了一句说：”这个毛毯我媳妇新洗过的，我还没舍得用过。我这一天开车挺脏的，我个子矮有军大衣就能取暖了。“ 　　身上裹着毛毯，顿时暖和了许多，毛毯一股淡淡清香味，显然是新洗过的。禁不住好奇，我问起了男人的媳妇和他的家。 　　二 　　男人告诉我说他姓冯。男人说：“你就叫我小冯吧，这样显得不生分亲切。”他还告诉我说他的残疾不是胎带的，而是在他七岁的时候，一次和村里孩子比爬树摔的，没有及时治疗留下了后遗症。 　　身体残疾的他个子不足一米五，十八岁的时候托了许多人才勉强接了城里父亲的班，到了一个工厂当上了一名锅炉工。二十三岁的时候，经人介绍和亲属撮合和一个带了刚满周岁男孩的离婚女人结了婚。女人比她大一岁，长得还算漂亮，高挑的个，只是一只眼睛被前夫打坏了，看东西有些模糊不清。前夫在一家公司做老板，有了外遇经常夜不归宿打骂女人，两个人离婚的时候，女人只要了孩子，净身出户。 　　女人和小冯结婚时提出一个条件，五年内两个人不能要自己的孩子。必须对她带来的这个孩子好！小冯愉快答应了，并对女人说：什么时候你同意要了咱再要。几年来小冯履行承诺，和女人生活了几年都没要孩子，对待女人带来的孩子如亲生的一样！ 　　女人嫁给小冯的时候，没有工作，每天在家负责带小孩做做饭。小冯也没有跑摩的。后来孩子一天天长大，初中的时候考上了离家很远的一个学校上学，女人那时刚好也怀了孕，家里的花销大了，女人就和小冯商量，打掉这个孩子，自己出去找个活干这样还可以填补家用。小冯经过再三考虑，忍痛同意打掉了孩子，媳妇和她娘家姐开了一个缝纫店，专门收一些缝缝补补的活。他则和自己父母借了钱买了这个摩的，下班了业余时间跑跑摩的，一是可以来回接接孩子上下学，二是可以每天不上班的时候挣点小钱。 　　孩子小的时候对小冯还好，一口一声爸爸叫着。每次小冯去接他，他都牵着小冯的手很亲热。上了初中以后，不知听谁说，小冯不是他的亲爸，特别是每次小冯去接他，同学都嘲笑他，他越发觉得没面子。有几次放学后，他都等同学走光了，才偷偷溜出学校避开小冯，抄近路跑回了家。小冯在学校门口等不到他，就去学校里找，结果发现早已没有了他的身影。孩子的学习成绩，也逐步开始下降了。有两次学校开家长会，小冯去了，同学都远远看着，对小冯指指点点，也有个别家长用不友好眼光望着他。开完会回到家。孩子对女人大喊说：“以后你能不能不让这个矮子去学校给我丢人现眼！你知道不知道同学都咋说我？” 　　女人一生气举起棍子打了孩子，孩子哭着跑出家。那天雨下得很大，小冯带着媳妇开着摩的四处找寻着，找了半宿也没找到孩子。天亮的时候，他接到一个孩子家长打来的电话说，孩子昨晚全身湿透去了他家，结果半夜发了烧，现在在医院抢救。 　　小冯和媳妇急忙去了医院，孩子的检查结果也已经出来，是急性肺炎，正在输液打吊瓶。望着孩子烧得通红的脸，小冯心疼地走上前把孩子搂在怀里，自责地说：“都怨我呀！都怨我。”他又对对女人说：“你不该打孩子呀！孩子心里委屈，说两句就说两句呗。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对得起他？”小冯让女人回家自己则留在病房，给孩子擦身，冷敷，物理降温，几天几夜守候在病房，细心照料着孩子。抽空的时候还给孩子去附近的特色煲汤店，给孩子买来营养膳食。孩子逐渐好转后，看见小冯忙前忙后地身影，感动地叫着爸爸并流下了眼泪。 　　小冯对孩子说：“孩子呀，以后我不再去你学校开家长会，以后就让你妈去吧。我每天有空了还会接你，但是我会避开同学的视线，躲得远远的。我会在同学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等你。绝不会再让你同学看见笑话你！”孩子扑进小冯怀里哭着说：“爸，是我错了。以后别人爱说啥说啥，你还去给我开家长会，去接我不用偷偷摸摸，我不怕同学笑话！” 　　三 　　我问小冯：“那孩子现在多大了？”小冯说已经上高一了。他还说，孩子学习还不错考上了市一中，学校正好离他父母家近，父母也很喜欢这个孩子，办了走读。每天他父母负责接送。如果能考上大学，他会出钱帮他完成学业。“ 　　我问他：”那你和你媳妇就不准备要孩子了吗？“小冯说：”我本来是不打算要了，有一个孩子就行了。孩子对我不错，爸爸长爸爸短的叫着，我心里美呀！媳妇却总和我说，觉得这样对我不公平，对不起我。“他停顿了一下又说：“我父母刚开始也经常劝我，说怎么也应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后来他们经常帮我照看我媳妇的孩子，孩子又那么懂事，慢慢的也就很少再说了。我和我媳妇已经奔四十岁的人了，如果再弄个孩子也实在累呀！可是我爱人几个月前避孕失败，现在已经怀孕七个多月了，检查还是个双胞胎……” 　　他叹了口气说：“唉，舍不得再做掉了，伤身体呀！只能生下来了。”他还告诉我说，他现在每天除了上班之外，业余时间跑摩的。他要趁着他媳妇没生小孩前，多跑几趟多挣一些钱。他还苦笑着说：“孩子多了累呀！就一个挺好！可是现在已经有了，就要起早贪黑的忙活了。跑摩的是辛苦的，冬天摩的里冷得要命，腿有时冻得下车的时候都麻木了。夏天的时候，摩的里热，特别是赶上没有坐车的，车停放久了，车里闷热。坐在车里就和桑拿一样。”他还告诉我说，他还兼职了一份快递的活，每天除了上班就去送货，送完货就跑摩的，他每天要跑到夜间十二点多，才回家睡觉。他还笑着说：“还好的是我现在还算年轻，我媳妇也疼我，每天我无论多晚回家媳妇都会为我亮上一盏灯呢。媳妇带过来的儿子也争气，不白疼呀，知道孝顺我。学习也好。等考上个好大学，毕业后找个好工作，到那时候就能帮家里分担了，我就不用那么受累了。男人嘛苦点累点也没啥嘛，就应该承担起养家的责任！” 　　摩的“突突地”响着，往前行驶着。小冯和我说着笑着，我裹着毛毯觉得倍感温暖。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我家楼下。下了车挥手和小冯告着别，小冯笑着和我说：“回楼吧，冷！我抓紧多跑几趟。今天下雪，打车的人多。” 　　车在我的视线里渐行渐远，我突然发现坐在摩的里驾驶座的小冯其实并不矮，是那么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