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水话剧
2021-12-23抒情散文芳菲
每周日傍晚在马克西姆剧院练歌儿,偶尔人到的早了,话剧团的人还没有离开,房间里舞台设施还在,灯光带给人一种神秘感。我有时候暗想,演戏会是一种什么感觉呢?这天练歌儿中途休息,一个伙伴不经意的说,马克西姆剧院有个培训新话剧演员的项目。我赶紧问,什……
每周日傍晚在马克西姆剧院练歌儿,偶尔人到的早了,话剧团的人还没有离开,房间里舞台设施还在,灯光带给人一种神秘感。我有时候暗想,演戏会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这天练歌儿中途休息,一个伙伴不经意的说,马克西姆剧院有个培训新话剧演员的项目。我赶紧问,什么时候开始?据说下周一晚上19点。我在心里暗暗记下了这个日子。 第一节 菜鸟们 周一下班后,我带着些忐忑,从上班的城市乘火车直达苏黎世。 一进门,长桌周围坐了一圈,年龄性别高矮肤色不一。上课前,苏黎世移民文化中心负责人克劳蒂娅女士讲话。她说,这个项目的目的是帮助移民尽快融入瑞士社会。这个项目持续三个月,最终的成果是,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创作出一场别开生面的话剧。文化是最好的外交大使,苏黎世州在这方面一向做的不错。 接着,老师自我介绍叫劳拉。她从苏黎世导演学院毕业,并在伯尔尼大学进修了戏剧理论。每周一在苏黎世州政府任职。其余时间导演话剧,参与各种文化项目。劳拉女人味很足,身材可以用丰腴来形容。她目光温暖而专注,笑眯眯地看着每一个人,颇有御姐风范。
劳拉与学员们站成一圈,发出第一个指令,“请每人随口说一个词,身体做出相应的动作。” 有人说大海,有人说太阳,有人说大笑,有人说惊喜,同时夸张地伸展四肢。劳拉大声说,“停,吸气,呼气。” 这个时候,众人互相看了看,方注意到,做完后竟然齐齐屏住了呼吸,看起来紧张至极。经过几个来回的呼吸,学员们脸上的表情才放松下来。 劳拉让大家以最舒适的姿势在地板上坐下,谈谈感受。一个女人语速极快地说了几句话。劳拉让她放慢速度,又讲了两遍,“从思想到语言再致行动,需要一个过程,行动比语言要迟缓一步。” 学员之间还很陌生,发言的时候显得怯懦。一个来自非洲的小伙子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在老师的循循诱导,大家善意的眼神鼓励下,终于大声重复道,“激情。” 只有一个词,却好像一个按钮,开启了话剧表演的帷幕。 劳拉说,“咱们再靠拢点,直到没法靠近为止。” 于是,相邻的学员们左右相顾,向前移动,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圆。两个男子留在圈外。劳拉问,“能告诉我们不愿靠近的理由吗?什么理由都可以。” 一个男人说,太挤了。另一个男人说,“我的袜子有味道,不想熏到旁人。” 众人哈哈大笑,等笑声落下,劳拉说,“人与人之间的安全距离在15厘米~44厘米之间。演员之间彼此熟悉,亲密无间,在话剧表演中非常重要。”
休息片刻,劳拉让每人找张椅子坐下,把包里物品悉数取出放在地板上。等大家做完这一切,她说,“现在,请各位把自己的物品逐一放回包里,穿上外套,戴上围巾,离开椅子,在房间里四处行走,就好像出门一样。一路随意观察。走够了,回座位坐下。” 话毕,大家各自开始收拾。其节奏可以用几个成语来形容,有条不紊、慢条斯理、毫无头绪。出门行走的人们,看看窗,瞧瞧门,摸摸钢琴,读读桌上的宣传页,闻闻墙角的花香,两个人碰面后轻声交谈,闲适而从容。10分钟过去,有两个人还在慢腾腾地收拾自己的文件,试图装回包里。有些人却已返回坐下。20来分钟后,劳拉让大家谈谈感受。一个始终未曾出门的人锁眉道,“我感觉出门好难,整理包包用了好长好长时间。似乎身体对椅子有着无限的眷恋。” 另一个人说,“我喜欢出门,看不同的风景,期待出人意料的邂逅。“ 下课了,同学们格外激动,依依不舍地围着老师。每个人都想跟老师聊上几句。劳拉亲切的笑着,认真地与每一个人交谈。我暗想,不知道在老师的心目中,我这个菜鸟是否有一点点潜力?等了10来分钟,跟老师告别的人走的差不多了,我走上前,情不自禁地问了老师,劳拉笑着说,“当然有。” 当时,我认为她说的只是客气话。当话剧课接近尾声的时候,我才终于明白了劳拉这句话中的含义。
第二节 话剧五要素 劳拉进门的时候,手里拎着一根长长的金属链条。 她背靠一根柱子坐在地板上。等学员们围坐过来之后,劳拉开口问,”话剧表演最主要的元素有哪些?“ 舞台,道具,服装,台词。大家七嘴八舌地说。劳拉拿起手中的链条,道,“我手里的这个是道具。” 话毕,她把链条哗啦啦地拎起来,一抡,宽松地绕在脖子上,她用炯炯有神的眸子逡巡了一周,让大家发挥想象说说这个道具表现的是什么。有人说是项链,有人说是围巾。她重新把链子紧紧缠在脖子上,有人说是绞索。她又把链子拿下来,一点一点地收进手心,用力攥啊攥,眼神透出恨意,有人说,那是愤怒之下被撕碎的一封信。 劳拉说,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有着隐秘的含义。说着话,她站起身,面柱而立,先是静静地抬头盯着看,好一会,她转过身,背对柱子,慢慢滑坐在到地上。有人说,她不小心撞到柱子,于是停下来仔细打量,有人说,她走累了,在树荫下坐一会儿。因着心境的不同,每个人给同一个行为和场景赋予的意义也有所不同。或许,这就是现代话剧的意义,让人们与生俱来的想象的翅膀无阻碍飞翔。 劳拉说,”激情、想象、行为、影响、含义,是话剧表演五要素,也是话剧表演的灵魂。通过这些行为和体验,表达出话剧中的另外五个关键词,即哪里,什么,如何,谁和为什么。“ 她住了声,目光专注地在每个人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好似给大家消化的时间。最后,她总结道,”话剧跟一篇文章一样,要有开头,中间,结尾。“ 劳拉让大家分散开,各自做一系列不常做的肢体动作,要有连贯性,即开头中间结尾。最后解释自个儿做出的动作含义。可真是千奇百怪。有人研究自己的手,说她的手发生了奇妙的变化;有人卧在地板上,想象自己是一头狮子;一个女子双脚向外撇着,说在沙漠里被沙子困住了;有人在沙滩上晒太阳;有人在草地上眺望远方的风景; 我说自己正在经过一条小河,河面上铺着石头,故而必须用脚尖落在每一块石头上。劳拉总结,动作的意义是人赋予的,连续的动作讲述着一个故事。人在动作进行过程中不要考虑太多,顺其自然地做下去,做不下去就停下来重新调整。我想,人的潜力是无穷的,无论是肢体语言,想象力,还是表达能力。只要愿意尝试,有时候还会给自己一个惊喜呢。 劳拉让参与的学员两人一组,隔着一段距离相对站立。彼此望着对方的眼睛,前进或后退,最后到达一个彼此都能接受的距离。表演开始,两人长久互望,向前一步,接近了,又后退一步,再向前一步。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即近又远,眸光碰撞,胜似千言万语。虽几步之遥,却似走过了一生。劳拉说,“表演,需要给人思考的时间与空间,所以,要慢慢来,有过程有缓冲。不能反悔,如在舞台上,走错了一步,千万不能重来,接着做下去,重创一个开端。“
第三节 新型表演模式 劳拉让学员们围成一个超大的圈,说,每个人表演一段小品,随便怎么表演,只能有一句台词,可以重复使用。我暗想,不是测试吧,好怕。于是收敛气息,把自己缩起来观看。 第一个上场的是维多利亚。 随着她的表演,我看到冬眠醒来的动物,抖抖身子缓缓站了起来。看春暖花开,蝴蝶飞舞,鸟飞虫鸣;夏天来了,花儿开得艳丽;秋风吹过,遍地落叶,又一个冬天就要到来。她用肢体和声音将四季的景色表达的惟妙惟肖。萨曼塔一上台就倒在地上,全身触电般抖个不停。终于停下来后,她拿出手机不停地按,狂躁不安,最后倒下再也没有起来。拉马丹一上台就开始哭喊狂叫,好似监狱的囚徒。萨拉半蹲着来到舞台中间,取出嘴里的口香糖,随手一扔,自顾自地笑,那笑声有点阴森。好一会儿,她蹲着蹭过去捡回口香糖,放进嘴里,咀嚼着离开。爱德华的身体一次一次向地上砸去,发出砰砰的声响(他疼不疼?),终于毫发无伤地离场。 中途休息一刻钟后,劳拉用宽边胶带粘出一个长方形舞台,三个人出场,两人表演,一人读台词。 我和克劳迪娅对戏。我们从两个方向出发,在中间汇合。克劳蒂娅蹲在地上前后蹦跳了很久,之后倒在地上,我走上前,慢慢安抚她,帮她放松。她忽然动作,抱住了我。表演结束。老师评价说,她不应该抱住我,应该留个继续表演的空间。另外,表演的时候要有情绪。我们把这点忘记了,光做动作,可惜了克劳迪娅辛苦的蹦跶。克劳蒂娅显得有些沮丧,似乎对表演的好坏十分介意。我对表演一窍不通,只是为了体验一下别样的生活。一切顺其自然。反而少了压力。 接着是宝拉和优迪特的表演。优迪特很胖,宝拉则偏瘦。宝拉站在一边,双臂“费劲”地上下拉动,好像在拽什么东西。优迪特则在另外一边,附在地上做运动,慢慢地站起来,最后和宝拉在中间汇合,两个人歪着头,紧盯着对方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宝拉把优迪特推倒,站到她的背上。优迪特蠕动着,随着一声“嚎叫“,奋然起身,只听着“趴”的一声响,宝拉仰面朝天倒在不远的地上。众人吓了一跳,她一定很疼吧,老师问她有没有事,她摇摇头,老师便制止优迪特企图搀扶宝拉起来的动作,让她继续表演。优迪特拉着宝拉的脚,慢慢向上。两个人分分合合,换成宝拉躬身伏地,优迪特愣怔地望了两秒,缓缓离开。表演的过程中两个人的表情都挺丰富。 然后是萨拉和爱德华的表演。两个人均偏瘦,带有一种忧郁的气质。萨拉站在舞台一边,先是神经质的笑,情绪不稳地动作。爱德华坐在另外一边,做着各种伸展运动,最后,两个人碰到一起,萨拉先笑,后来又作出呕吐的动作,快真的呕出来了。情绪异常激动,最后两人分道扬镳。结束之后,萨拉好半天缓不过来,伸着双臂冲过去抱住爱德华。老师让她深呼吸,安静,让她数一数房间里的十个物品,再说出五个棕色的物体。这样过了好一会,萨拉才恢复常态。“演员过分投入的情况时有发生,要学会走出来。“ 劳拉如是说。 来自俄罗斯的维多利亚和胖妞的表演也相当出彩。胖妞表演狗吠,维多利亚吓得尖叫。做这些真的需要勇气。至少我还做不到。老师点评,话剧表演不是舞蹈,需要掺入情绪,动作要有针对性。 下课后,我和劳拉在地板上面对面盘腿对面而坐,保持一个充满信任的安全距离,十分自然,这是几节话剧课磨合之后的结果。迎着劳拉亲和的目光,我问道,“今天的即兴表演,似乎都没有完整的故事,肢体动作,喉咙里发出声音,触电之类的都显得有些莫名其妙。我一直以来对话剧的认知是,有剧情,能够娱乐观众。可是今天看到的表演让人看不明白,我困惑了,话剧到底要怎样演?” 劳拉沉吟了下,娓娓道来,她的声音不高,听起来很舒服,“最近几年,在欧洲,话剧的形式渐渐发生了变化,没有固定的情节,由演员自动发挥,通过动作,声音,或狂暴或温柔或细腻,剧情则由观众自己体会。”顿了顿,她接着道,“我们这个剧团的演员来自不同的国家,每个国家的话剧形式不一样,表演方式也不一样。当然,瑞士也有传统话剧。有些小剧团销售年卡,这些剧团想方设法编排迎合购买年卡的观众品位的话剧,否则就会失去观众。” 我又道,“去年,我和老公看了一场话剧,叫莎士比亚的转型。我老公说,这个话剧很奇怪,没有情节,不知道要表达什么。我则觉得话剧挺热闹,演员们在奔跑跳跃攀爬,能够想象出演员的内心充满激情。” 劳拉听了不觉大笑,“哈哈,那场话剧是我导演的!我把莎士比亚的十个剧本打乱重组,从每个剧本里选出一节串联起来,给每个演员都赋予了角色。因为语言的问题,对话不多。” 对于我们这些菜鸟,劳拉老师特别设计了简单的课程。她非常注重想象力。这一点,对于在填鸭式中国教育环境下长大的中国人而言颇具挑战性。
第四节 自由表演 这是话剧培训倒数第二节课。
劳拉让大家各自准备道具。爱德华找来一盆栽松树,优迪特拿出一个削笔器,维多利亚捧着一本厚重的书,拉马丹宽厚的掌心里搁着两个小木块,萨拉手拿奶酪状的物体,萨曼塔拿着一瓶矿泉水,我找来一个布娃娃抱在手上。表演开始,劳拉也加入表演,她脱下靴子,对着用力吹。每一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我抱着娃娃,整理娃娃身上的衣服,抚弄孩子的脸。把孩子放到地板上,自己躺在旁边拍着孩子唱起摇篮曲。孩子醒了,换过尿布,我抱着孩子出门玩。爱德华在摆弄松树盆栽,我把孩子放到盆栽边坐着。一时相安无事。忽然,爱德华发了疯一般把孩子倒插进盆栽,把我吓得不轻,赶紧跳起来抱出孩子。仿佛世界被魔幻了,优迪特变成一只怪兽,嗷嗷地吼叫着,慢腾腾地往前走。我走过去,把孩子递给她,试图唤醒她的理智,她没有接。我把孩子放在她脖子上,她停止吼叫,回头看着,似乎在感知什么,伸出手抓住孩子的小腿儿,紧紧勒住脖子,不小心造成窒息,噗通,倒在了地上。我和萨曼塔赶紧想办法给朱迪做人工呼吸,她仍然昏迷不醒,我在她耳边噼里啪啦拍巴掌(意喻打脸),她醒了,站了起来。 维多利亚和拉马丹头靠着头,格外认真地研究着书里的内容。不远处,萨拉打倒爱德华,用胶带把爱德华的四肢固定在地上。维多利亚、拉马丹和我给爱德华开追悼会,我唱着茉莉花作悼词。 与此同时,劳拉和萨拉的表演正热火朝天。劳拉扮演乡村警察,凶狠地再次赶走萨拉。萨拉抱着倒霉的娃娃,哀哀求饶。萨曼塔走过去往地上凶狠地抽鞭子,以示威吓,我慢慢靠近,接过萨曼塔手里的娃娃,她说,卖给你了,五法郎,我和维多利亚对看一眼,真便宜。 闹剧收场,劳拉做点评。她说,每一场表演都是逐渐发展起来的。有始有终,开头中间和结尾都要注意完整。刚才的表演中包括几个片段,最后一段不太完整,乡村警察正在教训乞讨的女人,被萨曼塔打断了。
休息片刻,同伴们有的抽烟有的聊天有的吃东西有的玩手机。一刻钟后,第二场自由表演开始。 这一次劳拉没有参加,她气定神闲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我们表演。 我找来了第二个娃娃,这次是个黑娃娃。我笑着对维多利亚说,“白娃和黑娃是双胞胎。” 维多利亚笑死了,她说,“这基因也太强大了吧,竟然能一口气生出两个不同肤色的娃娃。” 后来我想了想,“也不是不可能吧,人工授精嘛。” 萨曼塔撑把黑伞举在头顶,萨拉把扫帚打横搁在腿上,拉马丹手里攥着根粗粗的白粉笔,爱德华拿着长方形塑料篮,我抱着黑娃娃,维多利亚抱着白娃娃,全体准备完毕,开演了。 我抱着黑娃娃,抛上抛下地逗孩子玩。扶着孩子走路,凑到维多利亚面前,给她看自己的孩子,维多利亚说,“这孩子都能走啦!” 我说,“是啊,黑孩子力气大,走路早。” 她说,“大力神啊。” 我立即开心地说,“对对对,大力神,就叫这个名字了。” 我告诉她,“这孩子是我在垃圾桶旁捡的,放在一个鞋盒子里。” 我看着她怀里的白娃娃问,“这是你的孩子?” 她说,“偷的。” 我眼睛立即睁大,“你偷来准备怎么办?” 她阴森森地笑,“卖钱。” 爱德华举着塑料篮子正走在舞台中央。我站起身,走过去,把孩子放到篮子里,维多利亚也放了进去,并告诉爱德华,“卖钱,卖钱,你得吆喝着点。” 爱德华却并未说话,举着塑料篮来到舞台边缘,放到台子的下面,他跑去拿来劳拉的西装,盖在孩子的身上,露出一白一黑两个小脑袋。 拉马丹在黑板前算账,我接过笔,写了5,他写了3,维多利亚划掉3,在旁边打了三个❓。忽然,爱德华带着举着装孩子的篮子走来,萨曼塔拿出一块白板将篮子整体盖住了。我抱住维多利亚失声痛哭,哭喊,“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 维多利亚也在哭。最后,所有人趴在地上,向着孩子的方向垂下了头。劳拉喊结束,一场闹剧收场。
大家还在激动之中。这场剧不知道怎么开始的,亦不知道如何结束的。半个小时内,所有人都在迅疾的头脑风暴中度过,剧情在不知不觉中现出轮廓。我终于明白了劳拉在第一节课中所讲的话的含义,话剧是众人参与的结果。话剧是生活的延续。是带有激情的生活。一个人在表演的过程中,终于可以放弃一切包袱,放弃羞涩胆怯,让身体和灵魂得到彻底的释放,找到并发现本真的自己! 劳拉问,“有没有人赶火车?“ 没有人动,没有人着急离开,大家的情绪仍沉浸在集体创作的激情之中。时间仿佛停滞。我对劳拉说,“太棒了,第一次在精神上感觉彻底的释放,这样全新的体验,从我未曾想象过的,谢谢你。” 临走前,我问萨拉,“你以前表演过吗,看你表演很有经验的样子。”她说,“没有。可能跟我长期与精神病患者生活有关。我弟弟是自闭症患者,行为与常人相比甚是怪异。”我点点头,表示理解。 我是家中的老大,又做了多年的教师,一向自律,不苟言笑。在几次话剧课之后,我学会了释放,学会了表达,学会发出自己的声音,学会了哭与笑。今天的表演带给我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晚上回到家,我始终兴奋着,喋喋不休地跟老公絮叨,直至夜深。 最后一节 几个人坐在靠窗的地板前,瞪视着屋子对面的两个木凳,两条围巾,两顶帽子,好像要从这几样东西里瞪出个出其不意的剧情。忽地,一阵响亮的冲水声传来,克劳蒂娅从卫生间走出。课间休息的时候她光顾着抽烟了,这诡异的情形引来一阵哄笑。笑声打破沉默,劳拉说,“你就别回来了,直接上场吧。” 克劳蒂娅吐了吐舌头,挺直身子,用两秒钟时间酝酿了下情绪,随后跑上场,冲到凳子前扑到,凳子被打翻,她趴下身子,两只手抓住蹬腿儿,埋下头,躲在凳子后面。另外一只手伸出去,摸到另外一张凳子,架在跟前的木凳上,然后,把围巾帽子之类的都收起来,放到凳子上,搬起两张板凳向后退。 萨拉从我们中间静悄悄地出发,只见她以怪异的姿势迅速匍匐向前,一眨眼的功夫便到达克劳蒂娅面前,二话不说,翻身跃起,将克劳蒂娅扑倒在地。拉马丹老神在在地来了。他高高在上,手里拎着长围巾,在两人头顶上方晃啊晃。萨拉惊恐不安地看着。科索瓦悠哉游哉地上场,一掌拍倒拉马丹,吓退了萨拉和克劳蒂娅。科索瓦往地上一坐,将拉马丹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给他戴上围巾。 爱德华夸张地跨着大步,豪迈地走到一条板凳前,大马金刀地坐下,双腿分开,两只手平放其上,得瑟的律师派头。爱德华是个戏精。他忽地站起身,拿起凳子放倒,把拉马丹的双腿架在凳腿上。拉马丹的上身被科索瓦揽在的怀里,俨然一副好丈夫模样。爱德华一边用手掌大力扇风,一边说,“用力,马上就出来了!” 台下的一众女人绷不住爆笑出声,捧着肚子前仰后合。 爱德华把围巾从拉马丹的脖子上解下,随手一扔,继续附在拉马丹身前煽风点火。我捡起围巾甩了甩。劳拉道,“你这是参与演出了。” 我站起身,抖开围巾,走到拉马丹跟前。拉马丹身上放着一顶带穗儿的绒线帽,我把围巾铺在他身上,把帽子放进去,包好,露出穗儿。把包好的婴儿放进拉马丹怀里。科索瓦和爱德华悄然撤离。 拉马丹抱着孩子坐起身。我抚了抚孩子的头发,向拉马丹伸出双手。拉马丹看了我一眼,将孩子交给我,离场。我抱着孩子,抬头,视线投向观众。我从众人的眼神中读到,“现在怎么办?“ 我收回目光,单手抱娃,另一只手把板凳倒放好,坐了进去。我拍着小宝贝唱起了摇篮曲蚂蚁搬家。曲毕,萨拉突然走来,伸出手对着我凶狠地喊叫,我惊叫着跳起,抱着孩子逃跑。萨拉绷不住笑场了。 这是话剧培训班的最后一节课。这一段时间以来,我们跟着劳拉参与了一场奇异的旅行。刚开始,心中或许还存着一点怀疑,对自己极端不自信,我,会有站在舞台上表演的一天吗?当那一天到来的时候,我会怯场吗?会不会做作,会不会让人感觉无聊。有时候心中暗想,老师,你手把手教我吧,我一定认认真真一板一眼地学,保证做个好学生。 旅行开始之后,不知不觉间,欢喜从我们的心底涌出,如同终年埋没在寒冰下的温泉,终被开发,汩汩流出欢欣雀跃奔放激情等等曾经莫名的情绪。我的眼睛渐渐被打开,而且越睁越大,连同着心也慢慢地张开。我领略了全然不同的风景,我也成了风景里的人,我和同伴们共同制造着风景。生活就是一场戏,我们共同生活在这场戏里,或喜或悲有忧有乐且怒且笑。
培训结束了,我们的心情依然跌宕起伏,久久不能平静。劳拉趁热打铁,”复活节过后,我们将用两个夜晚和两个周末的时间,排练出一场完整的舞台剧,并将进行正式演出!”
哇塞,太好了!众人欢呼,“不过,你们是有家庭作业的!” “劳拉一边卖关子,一边笑着道, “请用母语和德语写一个你感兴趣的故事,灵感可以出自报纸上的一篇文章,一首诗或者一段歌曲。对话限制在6句以内……。“ 这是要当编剧的节奏呀,我想。”另外,带上令你着迷的道具和希望使用的服装。比方雨伞,衣服,毛绒动物或玩具娃娃。应该是打动你内心的物品,让人联想到你的家(或你的祖国)......。”
对于即将到来的排练和演出,我期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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