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串串

　　文/欧阳梦儿
串串怎么会寂寞呢？串串一般都呆在高汤里。所谓高汤，就是鸡骨头鸭骨头猪骨头羊骨头牛骨头，在砂锅罐会所里，享受着细火慢炖的清闲时光，对着一群胡椒、八角、砂仁、丁香、豆蔻、肉桂倾吐心肠。重庆的串串，更是身在高汤，心系红霞，辣椒、花椒簇拥着，辣得你心跳，麻得你变脸，鲜得你流口水，香得你热火朝天。 　　这家店的店主偏偏认为，串串应该属于寂寞。我喜欢串串，可“寂寞”令人脸红。逡巡半响，把下巴抬上天，凶巴巴地说：你应该把贵店招牌改改！帅哥眯眯右眼：“我敢打赌，你会爱上我”！我哂一声，抬眼发现，这句话正是该店广告语。 　　帅哥的板寸，根根直立，泛着生命的光泽。干净别致的围裙，显然经过精心设计。他略略欠身，对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只一个人，可以吗？我提高声音，虚张声势。
　　“欢迎，一个人，撸的是心情！”
　　二个人呢？
　　“二个人撸的是默契！”
　　很多人呢？
　　“很多人撸的是江湖！” 　　屁！那上面分明写的是：“一个人撸的是寂寞；二个人撸的是快乐；一群人撸的是激情”。算他聪明。 　　紧走几步，一幅油画扑面而来。浅棕底色背景，两个身着海军衫运动裤的男孩。深棕色的皮肤，展现出生机勃勃的健康本色。前面的男孩海蓝色的长裤上镶着两道白边，后面男孩深红色的长裤也镶着两道白边。蓝色的那一个，清新、干净，他正费劲而快乐地蹬着一辆自行车，飘扬的长发，迎着阳光熠熠生辉。坐在车尾的红裤子男孩，反扣帽沿，一只手紧紧地搂着硕大的录音机，一只手揽着前面男孩的腰。二人目视前方，神情沉醉。头顶上两行红色大字“那些年，我们一起走过”。后面是80两个黑色的阿拉伯数字。与之对应的另一面墙，雷锋同志却挥动手臂，踌躇满志地叫嚣：“用武器放倒敌人，用美酒放倒兄弟”。 　　转过两行翠竹，三四桃枝，五六兰花，七八怪石，来到一栱门。门边挂一木牌，上书各种暗语。每个进门子的客人，一般都不会很认真地去阅读。我也只是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就是这一眼，让我惊喜不已。 　　每一个格子，装饰风格炯然不同。我眼前这间，是很经典的电影画面。一个黄色卷发的女子，脸颊微仰，红唇轻启，媚眼迷离。风吹起她白色的裙子，春光无限。她，玉臂轻展，似乎是想把那调皮的风儿赶走，又象是要借一缕春风，翩翩起舞。正待占座，被几行朱色的行书，惊得一个踉跄。画面配文是：“艳遇的秘诀：把自己灌醉，给别人机会”。 　　一个服务员趋上前，唱道：“天王盖地虎”？我一愣，现学现卖道：“小鸡炖磨菇”。服务员又道：“宝塔镇河妖”？我答：“磨菇放辣椒”。服务员说，好咧，美女请找座，恭喜你通过了暗语认证。您将获得优先点菜权，外加九折优惠价。旁边立着的一对小情儿气得直跺脚，恨没有留意读木牌。 　　为了避免贸然踩雷的尴尬，我选择了中央大厅的一个座位。对面是三条咸鱼。咸鱼配文：“人，一定要有梦想，即使是条咸鱼，也要做最咸的那条。”我的旁边是一对老夫妻，与之应景的是一幅眉头拧成“川”字的男人和一个穿紫衣的女人。虽然只是背影，但看得出她正在苦口婆心说着什么。配文是“不是我戒不了酒，是我戒不了朋友。” 　　那对小情儿的格子里是一个金色长发的女郎，她优雅地举杯，无限风情地说：“喝好了，咱做朋友；喝醉了，咱做夫妻。”吃着吃着，发现他们曾几何时又搬到了另一间。一个英武的男人，大手一挥，豪气干云。配文：“兄弟聚会，不能没有你！”等我吃好出来，那间屋子却空了。一路寻觅，原来搬到了最里间。画面很简单，男孩背着双手，女孩背着双手，两人身体呈135度倾斜，两条射线在头部相交，吻得难分难解。配文是“来一次简单粗暴的表白吧！” 　　更多人聚集在“吃货接班人”的大横幅下。“哥俩好啊，五魁首啊……”划拳、行令，吼声震天。 　　走进去前，只知每日里上班下班，看书写字，充实、快乐。撑着肚子出来，此刻，回家的这段路，竟是月落乌啼霜满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