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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妈妈是需要疼的

2021-12-23叙事散文何叶叶
妈妈是需要疼的文/何叶叶去妈妈工作的工地去找她,正是午饭时间。闯进工人们的休息间,第一眼就看到妈妈正弯着腰在一个铁炉子前忙碌着。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子呛人的辣椒味。妈妈的神情很专注,炉盘上有几个红干辣椒,和几个小咸鱼。我叫了一声:“妈!”妈妈抬……



妈妈是需要疼的

文/何叶叶

去妈妈工作的工地去找她,正是午饭时间。   闯进工人们的休息间,第一眼就看到妈妈正弯着腰在一个铁炉子前忙碌着。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子呛人的辣椒味。妈妈的神情很专注,炉盘上有几个红干辣椒,和几个小咸鱼。我叫了一声:“妈!”妈妈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我手哆嗦了一下。手忙脚乱地迎了上来说道:“你,你不好好在家写作业,咋上这地方找我来了?”   妈妈看见我来找她,有些慌乱。她用身子挡着炉子上的烤物,往外推着我对我说:“闺女,房间里脏,有事咱上外说吧。”我避开妈妈,闯到炉子前指着那炉盘上的辣椒咸鱼问道:“你每天中午就吃这个吗?干嘛每次你给我的电话里都说中午在工地吃的是食堂,食堂中午饭菜都不错。你干嘛要骗我!”妈妈尴尬地笑了说:“也不能每天总吃好的吧,适当的时候也要换换口味。你不是也知道我就好这口,辣椒咸鱼爱下饭呀。”妈妈又说:“既然你来了,就和妈妈一起吃吧。没啥好吃的,咱娘俩对付一口。”

  妈妈打开饭盒,里面是冒着热气的高粱米饭,菜就是妈妈刚烤好的小咸鱼和几个干红辣椒。我从怀里掏出两个咸鸡蛋说:“妈,今天是你的生日,早晨你早饭都没吃就来工地干活了,奶奶让我给你送两个咸鸡蛋。”

  和妈妈一起吃着饭,妈妈把两个咸鸡蛋的黄硬放进我的碗里。她说:“我闺女打小就喜欢吃咸鸡蛋黄,这两个黄就都给你。”是啊,打小妈妈就这样疼我,只要我喜欢吃的,她都会紧着先给我吃。在我的印象中,家里一直很贫穷,虽然爸爸有工作,但东北还有一大家子都需要我们救济。你就看吧,一到爸爸开支的日子,妈妈就去邮局给爷爷邮钱,大部分钱都邮寄给东北,一少部分留家用。   平时早饭稀粥、疙瘩汤、红薯,一盘自家腌的小咸菜。中午一家人团团围坐一起,玉米面饼子、大葱蘸大酱、白菜炖粉条,开吃。偶尔的一人一个咸鸡蛋也就是过年了。平时的时候,奶奶和妈妈在院子里养了几只鸡,家里穷,人吃饭都是问题,所以,养的鸡也不怎么爱下蛋。有数的几个鸡蛋,都要攒起来,攒到一定数量了,奶奶会拿到集市上卖,卖的钱奶奶会在集市上买一些米面、辣椒、还有便宜的小咸鱼。青菜很少买,一是贵再一个就是家里院子里有时会种些。冬天的时候,家里会买许多大白菜和土豆,腌上一大缸酸菜,这就是一冬的菜了。有时东北亲属会给我们捎些东北粉条,白菜炖粉条,那是我们家里最好的菜。家里也会偶尔腌咸鸡蛋,妈妈从不舍得吃,每天早晨煮几个给爸爸奶奶哥哥和我,唯独没有她的。即使有时吃,她也把黄给我和哥哥。一个咸鸡蛋,她会吃好几顿饭,留下的用鸡蛋壳扣上,下顿饭接着吃。

  以前在东北的时候,妈妈在医院里当护士。来承德后,一家医院正招护士,爸爸也给妈妈报了名。让报道那天,妈妈却说啥不去,她说她已经在离家不远的一个沙子社报了名,那的工资高,明天就可以去上班。奶奶说:“沙子社可都是男人干的活呀。茉莉你身体不是太好,你不能去!”奶奶给妈妈下了命令。妈妈却说:“孩子他大姑马上就要开学了,家里正需要钱。男人能干的活我也能干。”第二天一早妈妈做好早饭就去沙子社上班了。从此后每天早出晚归的和男人一起运石头、抡大锤、筛沙子、装火车皮。

  沙子社的工作是最辛苦的,每天妈妈早四点就去工地上班,晚上八点下班,一天十多个小时的工作着。早晨四点和五个男人负责给山上运石头,一个拖拉机要装七车石头。干完七车石头,去山上砸石头,下午筛沙子,装火车皮。

  那一年,大姑靠着家里父亲母亲挣的钱顺利的上了大学。来年,老叔结婚在妈妈爸爸的帮助下,置办了新房,购置了一些结婚用品。妈妈瘦了,一百斤的体重瘦到八十二斤,妈妈由于长期劳累,营养跟不上,几次晕倒在工地。每次醒过来,她都不让工人打电话告诉家人,每次妈妈晚上回家满身都是汗,衣服紧紧贴在身上,躺在床上倒头就睡。奶奶心疼妈妈,说啥不让妈妈再去工地。她甚至偷偷找到工地负责人让辞掉妈妈。妈妈知道信后,恳求负责人说:“求求你,你就让我干吧。我一定能干好,我没事。”

  奶奶看妈妈实在一条筋,早晨就把院门锁上,把钥匙藏起来。妈妈偷偷架上梯子,跳下院墙,照去工地不误。奶奶看实在管不住妈妈,就在每次吃晚饭的时候,把自己吃的小灶特意省出来,留给妈妈装进妈妈上班的饭盒里。而妈妈每次都把奶奶留给她的饭菜,悄悄拿出来留给奶奶。她说,她在工地吃食堂,饭菜好着呢。   连着几年妈妈的生日,都是在工地上过的,每次奶奶提起来都很愧疚。妈妈却说:“等以后咱家条件好了,再给我过吧。”而奶奶每年过生日,妈妈都会提前准备,问奶奶需要啥,喜欢啥。只要奶奶需要的,她都尽心尽力让奶奶满意。即使平时奶奶不过生日,只要奶奶提出来,她都会尽力去办。记得有一次,奶奶从前院齐奶奶家回来,无意说起齐奶奶用的那个黑妹牙膏很好。妈妈听说后,急忙去了村里小卖铺,结果几个小卖铺都没有卖的。她又跑去齐奶奶家,问了齐奶奶这个牙膏在哪买的?当她听说齐奶奶是在市里买的后,急忙去电话亭给我父亲打了电话,让父亲晚上回来无论如何要给奶奶买回黑妹牙膏。晚上父亲从市里回来了,也带回了黑妹牙膏。奶奶高兴地去刷牙了。刷完牙,还故意显摆着让我和哥哥看看她的牙齿有多白。我看妈妈和爸爸那么偏向奶奶,晚上睡觉的时候,偷偷把那管黑妹牙膏全挤了出来,给扔得远远的。第二天奶奶去刷牙发现牙膏不见了,以为自己忘记放哪了,急得四处找。妈妈也跟在后面,帮着奶奶找了起来。最后是哥哥检举揭发了我,妈妈一生气狠狠地给我一顿扫帚疙瘩。为了不耽误奶奶使,妈妈还特意骑着脚踏车去了市里,买回黑妹牙膏。过后妈妈对我说:“你奶奶可是家里的功臣,辛苦操劳了一辈子。婆婆也是妈,妈妈是需要疼的!”

  那次去妈妈工地给妈妈送咸鸡蛋,是我十七岁的高中一个暑假。

  妈妈是需要疼的。这句话我牢牢地记着!乃至我在以后的学习中勤奋苦学,希望以后自己有本事了,也能如妈妈孝敬奶奶那样孝敬妈妈,去疼爱妈妈。

  终于如愿上了大学以后,妈妈更忙了。东北爷爷需要赡养,我的学费,大爷大娘一家需要救济。大爷得了严重的糖尿病,需要每天打胰岛素吃药,家里极其困难,妈妈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妈妈还依然在工地上班,家里的缝纫机也派上了用场。每天妈妈从工地回来还要踩缝纫机到后半夜。邻居谁家有个缝缝补补的活妈妈都收,收的活无论再晚她也尽量给赶出来。在我的记忆中,妈妈每天都是忙忙碌碌的。

  我大学第二年,哥哥打来电话哽咽地说:“妈妈病了,恐怕是挺不过去了。”

  放下电话,我飞奔着打夜车回了承德,直接马不停蹄地去了医院,结果还是晚了。妈妈没有等到和我说一句话,就永远地闭上了双眼。抢救的医生说,如果病人能早送来一天,及时输上血液蛋白也许就有救了……可是,当时爸爸在外地出差,哥哥在北京当兵,而我正在省会上学,她的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妈妈的病是长期过度体力透支而营养不良,血色素低下,全身各器官衰竭去世的。她自己明明知道她自己身上的毛病,却瞒着我们,不舍得花钱,没去医院看过一回。家人也忽视了对她的关心,造成了她过早离开。

  妈妈是需要疼的!而我总以为以后会有的是机会报答她,以后也能如妈妈疼爱奶奶那样孝敬妈妈,用自己的行动疼爱她。可结果呢?没有了以后。

  那个秋,多雨。也注定了它的悲凉。

  妈妈走了,走得义无反顾,去了天堂。或许,在那一刻,妈妈彻底解脱了;或许,在那一刻,妈妈再也不用起早贪黑辛苦劳作……   在妈妈走了的无数日子里,我沮丧、消沉、后悔,我每天用酒浇灌自己,甚至我绝望地不想再去想什么学业,什么前途。我质问自己,我再坚持下去有用吗?没有妈妈的人生,即使功成名就又有何意义?无数个日夜,我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不断翻看着家里仅有的那本保存了十几年的相册,里面的照片已经泛黄,有我们一家围坐在一起的全家福,还有奶奶坐在中间我们东北一大家人的画面,唯一不变的是母亲苍白憔悴的脸……看着照片,我情不自禁责问妈妈:为什么你要那么辛苦工作,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病了,你为什么不及时告诉家人呢?你玩命工作,一天福都没享着,你到底图啥?

  我写了无数篇怀念妈妈的文章,但总是有写不完的思念。在疼痛中捡拾文字的我,心境一直很伤感,那份疼总是充斥我的全身。我想妈妈,想她的善良,舍己为家。我曾无数次产生幻想,幻想如果她现在还活着,我一定会好好疼爱她,给她买她最爱吃的猪蹄,给她穿她喜欢穿的红毛衣。我会每天陪伴在她的身边陪她聊天,和她一起分担家务,帮助东北亲属,绝不会再让她去干那么繁重的体力活。我会对她说:“妈!你曾说过妈妈是需要疼的!我也曾说过,等我能挣钱了,一定会报答你的养育之恩,给你最好的!”而如今我有能力了,而妈妈却不知道在哪里。

  抬头望向窗外,视线早已模糊。天空,楼宇,街道,模糊成一片雪白。曼舞的飞雪就像那秋天的泪,扬起我的思念。走进八月,走进那个落叶枯黄,纷飞让我铭记的日子——八月初二,那个让秋天落泪的日子……

  耳边响着龙应台说的:“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的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我的眼泪“砸”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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