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天

　　某一天
　　文/湘江往北
　　出租车还未停稳，我已经打开车门，跳下车，冲进了T2航站楼，随着玻璃门的关闭，我知道，北京这座城市已经被隔在了门外。

　　时间到了下午17:35分，一个小时之前，我站在朝阳区侨福芳草地大厦前，焦急地等着滴滴呼叫的出租车，头顶的阳光没那么刺眼了，仍旧万里无云，也无风，内心压抑着一股无名之火，远处传来轰轰的马达声，车辆早已排成了长龙，此刻在我眼中，它们都显得那么焦燥与不安。回过头，眯着眼瞅了瞅大厦里面，与来时无异，逛商场的人都在一楼，一副悠闲的模样，办签证录指纹的都随着扶梯去往三楼，穿过长长的走廊，大家都坐在椅子上等待呼叫自己的名字。

　　原本，一个小时可以办完的事情，却花了两个半小时，这其间的种种，让人无奈且有种不吐不快的沉重感。同事有点愤愤不平，对于花了250块钱就能插队这事也很气愤。我什么也没有多说，再一次看了看手机上机票信息，18:06分。而登机时间17:35分，应该来得及吧，在心里自我安慰着。

　　在出租车上，对走高速还是在就近地铁站搭乘地铁去机场，司机不停地询问着我的意见。此时车窗外早已车水马龙，霓虹灯不停地闪烁，我这个外乡人，偶然一次的闯入，显得如此微不足道了。绕去地铁站堵车的可能性，与在高速堵车的可能性差不多，既然坐在了车上，也就管不了太多了，直接去机场吧，一个小时的时间应该差不多。我试探着问司机，司机很认真地回答，如果堵车，就不太好保证了，这个点正是高峰期，堵车的可能性很大。我闭上了眼，将身体换了一个稍稍舒服的姿势，但神经还是没法放松，在心底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进入航站楼，我几乎一路飞跑，找到一个无人的值机柜台换好了登记牌，安检口正好就在旁边，我绕过排队的人群，一边解释，安检工作人员看了我的登记牌，微笑着说，还有五分钟才登机，来得及来得及，不要慌。我这才抬眼看了他，是位年轻小伙子，脸上露出阳光般温暖的笑容，直到这一刻，这一路上，崩紧的神经和那颗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坐在登机口的椅子上，眉心传来的一阵刺痛，眼泪差点没能忍住，我知道，就在刚刚来的路上，司机开得太快，见缝插针，所幸只是车流量大，猛加油，急刹车，不小心碰到了眉心，只不过之前过于紧张，这种不适被我忽略了。 　　当飞机离开地面，忽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想自己经常出差，乘坐飞机也是常事，像今天这么匆忙的赶路还是头一回。时间刚刚好，只早到五分钟，虽有惊却无险，不免庆幸自己运气不错，也从内心感激着司机的体谅。无心再去看舱外的景物，微闭着双眼让自己平静下来。 　　乘务员开始派发餐盒和饮料，我要了一杯温水。这时，飞机出现了剧烈的颠簸，随后广播里传来关于飞机遇到气流的通知，身旁的空姐蹲在地上，低着头，手扶着餐车，没有丝毫慌张，一幅训练有素的模样。飞机一上一下，颠得厉害，我感觉到胃开始翻腾，眉心的疼痛开始蔓延到整个脑部，就像被针一下一下地刺，像要炸开的感觉。胃开始出现抽搐，最害怕的事情来了，我晕机了，和晕车的感觉一样。我将头靠在前方的座椅上，试图缓解一下胃的不适。可是，飞机仍旧不停地上下颠簸，我的心也随着上下起浮，每一次都有一种落空的感觉。失重，耳鸣，头晕，头痛，再多的词语都无法准确表达现在的感觉，那种想死的感觉。 　　半个小时过后，气流终于过去了，飞机平稳了，空姐又开始工作，脸上挂了职业微笑，向每位乘客询问并提供服务。而我，身体的不适加重了，嘴里的口水慢慢增加，我知道这是要呕吐的前兆，起身，跑进洗手间，趴在马桶上，忍受着一股难闻的味道，想吐却吐不出来，我试图用手指伸进喉咙，不知是手指太短，还是勇气不够，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走出洗手间，我没有回到座位上，而是就近坐在了乘务员休息的椅子上，身后就是她们工作的地方，三位空姐，有的在喝水，有的在分理餐盒，还有一位走过来询问我需要什么帮助。我没有力气回答，只顾摇头。见我脸色苍白，空姐倒了一杯热水给我。 　　用手捂着额头，眼泪就这样夺眶而出，是难受，十分难受，却又生出一丝委屈，像个无助的孩子。偌大的飞机，仿佛只有我一个人，孤独的一个人，就连原座位旁边的老太太都有姑娘陪着，飞机颠簸之前，隐约听到她们说了些什么，好像是第一次陪着母亲来首都，去了天安门，故宫，长城，很累，但看上去很兴奋，老太太大约也是第一次坐飞机，安全带都是在姑娘细心的帮助下系好的，上飞机就打开了前方椅背后的DVD屏，看电视剧。空姐提供的餐盒也吃得津津有味，还喝了一杯橙汁，和一杯温开水。有些羡慕老太太，那双明亮的眼睛，有着对生活的希望和满足。 　　空姐含蓄地表达了她的意思，我又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老太太这会已经闭上眼睛休息了，脸上有着安静和祥和，身上盖着飞机上提供的毛毯，我也想这样睡去，睡着了就会忘记身体的疼痛和不适，让那些负面的情绪随之散开。 　　广播通知准备降低飞行高度的时候，飞机再一次遇到气流，比之前更剧烈的颠簸，我终于没能忍住，冲进洗手间，直到将胃液也吐出来了。

　　我洗漱了一下，额头冰凉，身体一阵虚脱，但胃却舒服了很多。眉心的疼痛似乎加重了不少。再一次回到座位，拿出前坐口袋的收纳袋，做好准备。我不停地往袋子里吐口水，那种不自觉地，本能的反应让我很不舒服，也很尴尬，身旁的老太太望着我，嘴角动了动，最终也没有说话，只是把靠在我这边扶手的手臂缩了回去，露出一丝善意的微笑。

　　等到飞机落地，机舱的灯光亮起，乘客忙着收拾行李，而我还静静地在座位上靠着。直到乘客都下机了，我还是没有动，也不想动。空姐走过来，问我需不需要帮助。我回答说不需要。又回答谢谢。 　　不能再耽搁了，我起身收拾行李。空姐扶我走出机舱，一股清新的空气沁入心肺，顿觉舒服许多。几分钟前，曾希望时间在这一瞬间停止的我，现在，终于战胜归家的心和身体的种种不适，脚步渐渐轻盈，此刻，没有什么能够阻止我走下弦梯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