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头上的春秋

枕头上的春秋
文/匡建华
枕头是人们日常生活用品，好像谁也谁离不开谁。
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农村，大多是粗布做的枕头，外呈圆柱形，里面装的内容物是谷糠，枕头的两端绣的有花，因时间久远，已记不清楚绣的是什么。不过小时还是喜欢枕在婆婆的膀子上睡觉，感觉温暖，易进入梦乡。平时在野外玩累了，就在青石板上、草堆里睡着了。后来听说，几次都是婆婆抱我回家。记得第一次参加生产队农忙抢收，几天下来，累的腰酸腿软的，躺在地上就感到十分舒服，可见累了就没人计较睡觉的地方。记得我在读小学时，婆婆曾讲了一个故事，说是有一位娃娃时常在地上睡觉，结果地上的虫子就从耳朵爬到脑壳里去了，有一天一拉头发，脑壳就掉了，发现里面全是虫子。也许是被婆婆的故事吓着了，再也没有到地上睡觉了。
上小学和中学时常规要睡午觉，只是没有床，而是坐在课桌边上睡，衣服或双手就当枕头了，一觉醒来，脸上就会留下许多记号。到了上大学父母才为我买了新枕头，体面，让人睡的安稳。
到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人们的生活一天天好起来，姑娘们出嫁时不再喜欢自己绣的粗布花枕头，而是在商店买的，我结婚时一位好友就是送的一对大红花枕头，漂亮大方。枕头虽然不是家里十分重要的物件，但总是与家里经济状况水平相适应，不会因一个枕头影响家庭生活的档次。
夏天天气炎热，不少人都喜欢用硬枕。在土家山寨，每到夏天人们就会端着竹躺椅在屋外纳凉，躺椅上面就有一个半圆柱形的竹片片做的枕头，不硬也不是太软，透气凉爽。据说辛弃疾也喜欢这样的枕头，有诗为证：“枕簟溪堂冷欲秋，断云依山晚来收”，用一个“冷”字，说出了睡在竹枕上的惬意。后来我还发现木躺椅、藤条制的躺椅上都有相似的枕头，可土家人却从来不在床上睡这种硬枕头。
从“枕”的造字上看，最初做枕头的材料可能就是木头，《说文解字》的解释也认为如此。北宋著名史学家司马光，用的就是一个小圆木枕头，睡觉时，只要稍动一下，头从枕上滑落，便立即惊醒，醒之后发奋继续读书，他把这个枕头取名为“警枕”。在古代木枕最贵重的是黄杨木枕。唐人张祜就有一诗，专门对黄杨木枕颂咏。诗云：“八寸黄杨惠不轻，虎头光照簟文清。空心想此缘成梦，拔剑灯前一夜行”。可见黄杨木枕赠友也是上乘礼物。在老家就生长有许多黄杨木，木质硬，不易开裂，小时就用它雕刻过印章，可它生长期长，估计一株要长上百年才能做一个枕头，不是普通人家的消费品。
据史料记载，“枕头”这一词为三国时期的曹操所创。说是一天夜里，曹操在中军帐中挑灯夜读，到三更时分犯困，稀里糊涂地将头枕在木匣兵书上睡了，而且睡得香。其书童就按木匣兵书的形状，用软物做了一个。曹操问这东西叫什么名字啊，书童说，没有名字呢。曹操便将其命名为“枕头”。
古人研究发现，把药放枕内可以防病治病。早在唐代著名医学家孙思邈就运用药枕治疗头颈痛，据说效果还比较好。明人李时珍的“明目枕”就是药枕。清朝的慈禧太后对药枕十分钟爱，认为常年使用清心明目，养神益智。
小时候听婆婆说，荞麦壳做有治头痛的作用，不少乡下人用不起药枕，就用起荞麦壳，不知效果如何。到我母亲这一代，喝不完的绿茶也制成枕头用来治头昏的毛病。不过近几年来，一些商人就把老祖宗的东西拿来在市场上赚钱，说是有病治病，无病保健康，好像一枕在手，百病可除，其实吹大了就不可信了。
小小的枕头在古代也是身份的象征，古代皇帝用的枕头，以金丝为面，上等软玉镶框，称“玉枕”；富足人家多以绸子为面料，内放精选棉花，称“帛枕”。
考古发现，古人枕头多用竹、木、石、藤、瓷、铜制作。玉枕是高级的石头枕，它清爽温润，据说对血液循环有一定的帮助，自然也显示其富贵荣华。这些形形色色的枕头，取材不一，用途多样，反映了当时的物质生活。
在枕头上自然也留下了不少文人黑客的印记，只是那些布的、竹子的、木质的枕头容易腐败，难以留存下来，留下来大多石枕上或瓷枕上，如西汉南越王瓷枕上，中央就刻有：“峰前明月照藤床，窗内清风生石枕。”展现出一幅优哉游哉小日子画面。
古时两情相悦，婚嫁迎娶,大家闺秀自然不忘在枕头上做做文章，秀幼时在枕头上锈之以凤，待嫁时再锈鸳鸯，就有了“结发共枕席”的诗话。女子结婚时会带上自己绣的“鸳鸯枕”到夫家，赠送相好情人也多是鸳鸯枕。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穿过后花园,红娘护送崔莺莺相会张生, 手里就是抱的一个“鸳鸯枕”。《西厢记》写道:“鸳鸯枕，翡翠衾，羞答答不肯把头抬，”可以想象那对鸳鸯枕在两人的头下也会娇羞。
古代女子不仅结婚时会绣了“鸳鸯枕”带到夫家，就连偷情时也不忘自带枕头。传说,三国时曹植与风华绝代的甄氏互相爱慕,情投意合。可甄氏是曹植的嫂嫂,这种感情既违伦理,又碍于魏文帝的权势，二人终未越雷池半步，只好梦中浪漫，可还是不忘送枕留香。唐朝高阳公主和玄奘高徒辩机也曾悄悄演绎过一场情爱悲剧，两人在缠绵中因高阳公主赠送辩机一只金宝神枕，竟然血染枕上春秋。
有人说,世界上的风最厉害的不是龙卷风,而是女人向睡在身边男人吹的枕头风。历史上的枕头风不知“吹死”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被“吹伤”。如周幽王弄垮了西周,商纣王毁了商,汉成帝不得好死, 唐玄宗酿成大乱等等，就与褒姒、妲己、赵飞燕姐妹、杨贵妃等人的枕头风不无关系。曹操可不一样，虽然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但绝不允许女人在床上“挟持”自己；明朝朱元璋深知枕头风的厉害,明确规定女人不能干政。说明枕头风在政治强人面前不起作用。
枕头的传承从古到今，千变万化，虽然都是为人服务，但是从枕头上可以感到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看到社会的发展变化，透视人间百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