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初秋】初秋非秋

两千多年前，或许是夏末，或许是初秋，阳光炙烈，蝉噪阵阵，邯山的茅棚里，公孙龙端然而坐，似睡非睡。迷离朦胧间，有人问：白马非马，可乎？公孙龙一激灵，却并未睁开眼睛，顺口应答：可！风从树丛吹来，疑问随风入耳：何哉？哉，不随风去，在耳边一再回响，回响起一串惊雷。公孙龙彻底醒了：马者，所以命形也；白者，所以命色也。命色者非命形也，故曰：“白马非马。”

肯定不是夏末，是初秋。只有在初秋这样似是而非的日子里，公孙龙才会遇到这样似是而非的问题，做出这样似是而非的回答。

初秋，的确似是而非。

经常吹风。仿佛盛夏午时刮起的风，热烈多情。柳丝随风妖娆，树叶与风翩跹。风里，一丝凉爽，夹着九成热浪，熏蒸得正午的时光慵懒无度，坐着想躺下，躺下就睡着，睡着要做梦，梦里见周公。

也下过雨。雨来得突然去得急，淋淋漓漓，砸得窗篷乱响，跳起满院珍珠，溅起一窗晶莹的玉。都说秋雨绵绵，它却没半点秋雨的缠绵，一付夏雨的暴烈模样，只是少了呼喇喇的狂风，轰隆隆的雷鸣。

不得不承认，早晚，是凉幽幽的。早晨的凉里，有北国草原青草的味道，野花的香气。夜晚的凉里，有江南荷塘的蛙鸣，菱角的深绿。念念叨叨，稻花香里说丰年，浓睡不消。牵牵挂挂，巴山夜雨涨秋池，黄粱一枕。不知不觉里，浅睡深睡中，恍惚是在邯山前，遇见了“白马非马”的公孙龙。

想着似是而非的初秋，问：初秋非秋，可乎？公孙龙胡子一翘：可！喜欢这样的答案，却依然迷惑：何哉？因为不解，故意把“何”在嘴里说得重重的，“哉”在鼻腔拖得长长的。公孙龙的目光幽邃苍茫，仿佛正凝视长天一碧，仿佛要觑透无尽虚空。他的声音低沉而飘渺，沙哑而空茫，清晰而模糊，在耳畔又在天边，听得见却听不明：初者，所以命…也；秋者，所以命…也。命…者非命…也，故曰：“初秋非秋。”

哈，初秋非秋，正是我要的。

只是，初秋非秋，什么才是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