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往事(九)
2020-09-17叙事散文河西村夫
乡村往事(九)打场梁正虎麦子割倒的时候,等待一场或大或小的雨淋一淋地面,利用早晚的潮湿劲儿,我们套上那头骡子,拉上石磙,在麦茬地里收拾紧场。叽儿叽儿,石磙和脖枷互相摩擦发出的这种声音,成为打场来临的一个真实讯息。紧场的时候,通常是关系较为融
乡村往事(九)
打场
梁正虎
麦子割倒的时候,等待一场或大或小的雨淋一淋地面,利用早晚的潮湿劲儿,我们套上那头骡子,拉上石磙,在麦茬地里收拾紧场。叽儿叽儿,石磙和脖枷互相摩擦发出的这种声音,成为打场来临的一个真实讯息。
紧场的时候,通常是关系较为融洽的两三家联合在一起,选一块条件较好的地块,骡子拉着磙子一圈圈地转,几个人拿着方头铁锨一边铲一边垫。这么干上一阵,场基本平整了,然后在场上撒一些麦草,可以避免石磙的棱角砸起土来。这样碾压一阵,场就变得瓷实了,有了光光的面子。扫去场上的草,让太阳晒,场上的麦茬儿还在,但已被晒得脆生生的了。我们把方头铁锨在沙石头上哧哧地磨几下,将麦茬铲过去,用老扫帚扫过去,光溜溜的场就成形了。小孩子们欢喜雀跃,在场上洒脱地奔跑玩耍,半大小子还可以骄傲地骑上自行车转几圈。
不几日,在场周边就摞满了大大小小的麦垛,从远处看,像连绵起伏的小山。麦子在麦垛里捂着,捂过的麦子,据说吃起来很精道。我们等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拆垛打场。一大早,我们拿上木杈、扫帚、镰刀、推板、木锨、簸箕、背斗等工具上场了,父亲将场清扫一边,我麻利地爬上垛顶,用木杈一个个地往下挑麦捆子。父亲抓住麦捆的腰子,一手一个,往场上提,一会儿,场上就摆满了麦捆子,我用镰刀一个个砍开腰子,砍腰子的时候,我瞅中腰子,一镰刀一个,嚓嚓嚓,似乎越砍越有劲,很刺激很过瘾的样子。父亲跟在后面微微笑着,似乎满意我勇猛的样子。他用木杈将麦捆摊开,待我砍完麦捆的腰子,父亲也差不多将麦捆摊开在了场上,厚厚的一层。
摊开的麦秆需要让太阳照一照,麦秆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哔哔的声响。这时候,我也和父亲回家喝茶吃馍馍,给骡子给料饮水。然后,拉骡子到场上,套上石磙,叽儿叽儿,一圈圈地转了起来。麦秆儿摊得很厚,我走在上面感觉有点儿费劲,磙子时不时就被麦秆儿拥住,不能转动,将麦秆儿拉成一堆,这时候,我抓住一边的磙脐,使劲一甩,将石磙从麦秆堆上甩过去,父亲连忙跑过来把拉成堆的麦秆仍就摊平。这样,麦秆被石磙压上一遍,麦秆差不多就变成麦草了,显得薄多了平整多了,骡子拉石磙也不那么费劲。然后再碾压一遍,就需要翻场了。我把骡子牵到一边,骡子习惯性地头一低,打着响鼻,嘴头插进麦草里吃下面的麦子。我们将下面的麦秆翻上来,略微晒一晒,继续打碾。如此反复,打碾一阵,翻一遍,充分地将麦草打绵。
在这个打碾的过程中,我自始至终地牵着骡子的缰绳转圈子,父亲自始至终地拿着杈或者扫帚在忙活着。我走着走着,感到一阵阵的瞌睡,不时地忽然打起盹儿,我多么想就地躺在麦草上美美地睡上一觉。可是,不能睡的,手头有活,责任在身。事实上,这时候骡子也在耍滑了,它也许揣摩到了我的心态,或者它也真的累了,它走的速度明显慢下来了,不那么卖力了。它走着走着,将屁股向外一扭,后边一条腿向外一斜,外圈的那个脖枷就从磙脐上脱离出去了。这样一来,石磙被拉斜了,它如愿以偿理由充足地站下了,可以得到片刻的休息。我啃哧啃哧把石磙往前移,摆顺,套上脖枷,在虚空里甩几下手中的鞭子,算是给骡子敲响了一个警钟,老实点,小心挨鞭子。骡子拉着石磙快步向前跑几步,渐渐地又恢复到先前的步子,走一阵,趁你不备,再演一次那种伎俩。
经过一遍遍地打碾,我们将麦草碾了翻 ,翻了碾,麦草被我们翻着挑着,循环几次,麦子终于脱离了麦壳。父亲抓一把麦草,在手里揉一揉,觉得麦草确实绵软了,手一摆,示意我卸掉骡子,能起场了。我们用木杈将麦草轻轻掠起,堆放在场边上。然后把麦蓊子和麦子按风向推扫成一行。
风来了,父亲扬场很在行,我跟着他,头一遍,要出掉大蓊子。我们趁着风势,快速地把麦蓊子扬起,风把麦蓊子、尘土、麦子渐渐地分离了出来;第二遍,要差不多出掉全部的细蓊子;最后,父亲拿上木锨,嘴里嘘嘘地呼唤着风,将麦子高高地扬起,金黄的麦子在空中画了一个漂亮的抛物线。期间,细微的尘土、麦芒被风吹过去了,金黄的麦子唰啦唰啦地落成了一堆。我拿着新扫帚,站在麦堆旁轻轻地掠去上面的麦穗渣头儿。扬起的麦子落在我戴着的草帽上,吧啦啦地响着,还钻进我的脖颈里。这时候,新麦子,新麦草的清香就漂浮在打麦场上了。我抓起几颗麦子丢进嘴里,新麦子的醇香就融合在我的味觉里。这堆金黄的麦子,飘着缕缕清香,让人心生喜悦。有了麦子,我们的日子就有了,五谷杂粮的生活也便安然了。父亲拾起几颗麦子,丢进嘴里嚼一嚼,感觉是干的,不用再晒,可以直接往粮仓里倒。
这是有风的时候,天在帮忙,可以利利索索的结束扬场的过程。如果扬场者不是一个行家里手,即使有很好的风,他们也会反反复复扬来扬去,有时把握不好,麦子被溅到下行的蓊子里去了,麦蓊子仍然和麦子混为一团,真有点窝囊的意味。
当然,我们在扬场的时候,常常会遇到没有风的情况。我们拿着木杈,扬起一点蓊子,蓊子仍然落回了原地。周围的白杨树一动不动地立着,即使我们嘴里嘘嘘的叫着,呼唤着风,但仍然无济于事。当你看到树头有点动静的时候,急忙扬几下,可不是顺风,东西南北,老天在无规则胡乱地刮风,仿佛在捉弄人。这样干耗着,有时候,耗到天黑了都扬不出来。
当扬不出来的时候,需要看场。吃过晚饭,我带上被褥,在暖暖的麦草上伸展四肢一睡,劳累了一天的筋骨得到了休息,别提多舒服了。我嗅着麦草的清香,头枕五谷大地,望着夜空里的星星,渐渐酣然入睡。
有了庄稼的丰收,农人别无他求。
龙口夺粮,颗粒归仓,打场是辛苦的。那段日子,汗水弥漫着我们的眼目,尖锐的麦芒刺伤着我们裸露的皮肤,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浑身的痒,一旦坐下来,或者晚上睡下,简直就奇痒难忍了,于是就不停地抓痒,最终抓烂了皮肤。 想起打场的日子,我就想起和父亲在一起劳作的日子,虽苦犹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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