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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往事(二)

2021-12-23叙事散文河西村夫
乡村往事(二)家乡的水磨梁正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家乡还没有电,乡亲们磨面就靠水磨。家乡的水磨建在河滩边上。记得我们小时候到水磨房,要穿过一片树林,穿过树林,就看见水磨房孤零零地立在磨沟上。磨房的跨墙是土坯墙,土坯墙的墙基是用石头砌成的,高约……

乡村往事(二)    家乡的水磨    梁正虎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家乡还没有电,乡亲们磨面就靠水磨。   家乡的水磨建在河滩边上。记得我们小时候到水磨房,要穿过一片树林,穿过树林,就看见水磨房孤零零地立在磨沟上。磨房的跨墙是土坯墙,土坯墙的墙基是用石头砌成的,高约两米。两个墙基的空间人们叫磨塘子,磨塘子里的那些石头终年被水淋湿,上面长满了绿苔,看上去滑而腻。磨房的前后墙都是木板装的,大约为的是架在磨塘子上的磨房不致太重。磨房前墙的板子一码儿向左扭,后墙的板子一码儿向右扭,烟熏火燎,一幅风雨飘摇的景象。磨塘子里有四根粗大的柱子,支撑着磨房的前后墙,柱子长年湿淋淋的,生了一些绿苔。夏日里,绿苔长到四五寸,象胡子一样。   磨塘子里有一个大木头轮子,叫磨轮,象黄河边上水车的样子。磨轮直径三米左右,有三十六根辐条,取“三十六天罡”之意,这些辐条常用比较坚硬柔韧,浸水不易腐烂的榆木或柳木做成。轮子的外沿装有二十四个水斗子,轮顶上面是磨沟引口里引下来的木头水槽,这水槽叫聚槽,聚槽上端有闸板,可以调整水流的大小,以便维修水磨。当水从聚槽里急速流下的时候,冲打着磨轮上的水斗子,磨轮就吱呀呀地转动。磨轮旁边竖着一根柱体木头,木头的底端安放在铸铁圆窝里 。在这根木头的一处周圆安装了十二根桦木小桩,形成一个小轮子,这些小桩叫拨牙,拨牙和磨轮上的辐条以齿轮的形式相交连接。磨轮转,就带动小轮子转,竖着的木头也就转动起来,这和汽车上的传动轴差不多。竖着的木头上端穿过磨房的木质地板,进入磨房,顶端水平安装一截方木墩,在方木墩上固定一扇磨盘,这扇磨盘紧挨着磨房里屋梁上吊着的另一扇磨盘,这两扇磨盘叠在一起,有了上下扇之分。上扇磨盘上面吊着一个棱锥形的注斗,用来盛所要磨的谷物。在上扇磨盘沿周边等距离处凿开四个孔,以供用麻绳拴住吊用,各绳间插一撬棍,取“四大金刚”之意,以便调节上扇磨盘的高低和水平。上扇磨盘中间凿一圆孔,供注斗里的磨物由此流入两磨扇中间。利用撬棍使吊磨盘的绳索可松可紧,用来控制磨面的粗细。磨盘转动的时候,呼隆隆地响,面粉就下雪一般沙沙沙,在地板上溜成了一圈。我这样的描述,遇上见过水磨的人,还可以对照个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要是遇上从未见过水磨的人,对于我的描述,也许在云里雾里,理解起来费劲,弄不明白。   1958年大跃进时期,因为形势的需要,在我们这儿还搞过一轮带三磨的装置,这个装置的结构虽科学合理,但水流量实在太小,力量不够,一个磨轮确实不能带动三扇磨盘同时转动,只能是个形式而已,不能实际应用。   磨盘呢,它的直径约两米到两米五,一般上扇比下扇厚一至两倍。磨盘以优质坚硬冷腻耐磨,不易发烧的优质石料凿成,民间习惯上把流水称作青龙,把磨盘称作白虎,以示敬畏。磨盘经石匠仔细加工,在上下两扇的吻合面,鏊凿出一定走向的沟棱。你别小看了这磨盘上的一道道石棱棱,这石棱棱也有它的学问呢,石棱棱的坡度一边较陡,一边较缓,正所谓石匠们说的阴阳坡。一个好的石匠锻造的磨扇出料均匀,粗细合适。而一个半吊子石匠锻造的磨扇,问题就多了,出料会集中在磨扇的某个位置,这个位置出的料较粗,甚至伴有囫囵原料下来,磨出的面粉就大打折扣了。磨盘按顺时针方向旋转,反之,原料不会从磨扇之间下来,磨盘会被原料顶得错了扇。当然了,水磨的装置是不会逆时针方向旋转的,如果是手推小磨子,就会是这样的结果。一个石匠手艺的高低,关乎到面粉品质的优劣。   记得家乡流传着这样的说法:“文家的高公,戴家的轮,何家的嘛咪匠四山头红。”从中可以看出,当时戴姓木匠打轮的技巧非常高超,他们打出来的磨轮运转起来合铆,平稳,滋润,当然也就不费拨牙了。听父亲说,这二十四个水斗,象征着一年二十四个节气,十二个拨牙,象征一年十二个月,磨轮转呀转,就转出农家人一年的圆圆满满。也因为如此看重水磨,民间就有了“雷声轰轰不下雨,雪花飘飘天不冷,下面离不开水,上面见不得水”的谜语。   接下来就是箩面。箩儿是长方形的,大小约1.5X0.5米,用绳子吊在房梁上,一边安了木柄,木柄和这边一个竖着的木棍相连接,木棍长约1米,木棍底端安有一截结实的横木,横木中间穿有铁轴,把铁轴放在两个小木墩的木槽里。箩面的人用两脚左右踏这截横木,箩儿便跟着左右摆动,发出“哐嘡哐嘡”的声音,箩儿底下的面粉如烟、如雾,飘落在地板上。这样,面就箩成了,这时候,庄稼人的日子就有了,就红了,心里就踏实了。记得父亲箩面的时候,坐在木凳上,两脚踏动,箩儿左右摆动,“哐嘡哐嘡”,父亲哼着小调,怡然自得。这小调和外面的水声,磨盘的呼隆声,组成了一支美妙洪大的交响曲。   那时候,吃粮紧张,每次推磨,总要推点炒面。炒面是用小麦、青稞、豌豆、麻子等磨成的。这时候,整个磨房便弥漫着小杂粮的清香,我们蹲在地板上,一撮一撮地吃,别提有多香了。   要是推年磨,冬天水较小,推三四百斤粮食需要一两天时间。推年磨成为我们生活中的一件大事,甚至是一件负担。推完了年磨,我们会松一口气的。在推年磨中间,我们带上锅锅碗碗,洋芋酸菜,升火做饭。晚上,我们裹着破皮袄,躺在木质地板上,夜风从木板缝里吹进来,呜呜地响,地板虽然冰冷,但我们想象着过年能吃上白面馍馍的那种喜悦,心里便暖烘烘的。   据考证,水磨由春秋时期公输班所传,《南齐书•祖冲之传》中记载祖冲之“于乐游苑牖在建康,即南京牘造水碓磨,世祖亲自临视。”这是关于水磨应用比较明确的记载,说明水磨自汉代以来就已经诞生,并成为水力应用发展的标志。而到魏晋南北朝时,已大量推广应用,颇具规模。可见,中国对水力的利用,最晚始于东汉初年。   水磨依水就势,巧借自然,融汇了古今独特的人文景观,而且也赋予了乡村以灵性和生命。   水磨房不仅是加工面粉的好去处,更是乡邻们沟通亲情、友情、爱情的好去处。那时候,由于农户居住分散,水磨作为农产品加工的重要工具,磨房便成了日常生活的中心,给农户提供了一个最佳的活动和交流场所,水磨房就自然成为了农村最为兴旺之地。农户们赶着骡马,驮着麦豆,从四面八方纷至沓来,一边等待磨面,一边谈论农事,交流信息,互通有无。当然,在水磨房里不缺少心心相仪的青年男女,里面有他们撩人心怀的情事,一夜的磨面,磨出的不仅仅是面粉,更磨出了一代人“磨”不清,“磨”不灭,“磨”不完的情愫。   磨盘一圈圈地转动,如同一盘记录岁月的旧唱片,她完成使命后,在历史的长河中渐渐远去。水磨,古老的工具,就这样总让人难以释怀。   多年过去了,家乡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水磨被全自动电磨所代替,有时甚至就直接提面袋子——买现成面粉。水磨随之被撤除,我们不再走那条凹凸不平的泥土路了。县民俗文化馆费了好多周折才找到一座水磨加以留存保护,成了稀罕物。水磨成了老一辈人怀旧的话题,他们常常念叨水磨,说水磨推出的面吃起来多么瓷实,多么有味,电磨的轰鸣声消磨了粮食的魂儿,吃起来就不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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