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模样

年轻真好，嘻皮笑脸，想法简单。我们年轻时就这德性。 中财论坛的网友不少是年轻的，可他们正儿八经，思想深邃，文字挺溜，不能比，阿，不能比。
丽美 年轻时候不喜欢冬天，尤其在农村，生活单调。我们感觉春天好，春天的日照比冬天长。收工的时候，还有夕照余晖，我们住在山上能望见西边远处黄山剪影。我们很年轻，我们的快活不在风景，在脱去冬装轻松爽快。水沟里匆匆洗去一天的汗水。我们男生托只搪瓷碗蹲在屋檐下扒饭，像一排立在枝桠上的鸟。看门前走过的姑娘，含着饭评头论足。那种快活是由内而外憋不住的青春荷尔蒙。这天两姑娘一前一后打好饭从食堂走来，走在前面的丽美一晃一晃想摆出步态，眼睛一斜一斜想看男生又装着不在乎的样子。此时，明辉冷不丁叫一声：“丽美”。丽美一惊，搪瓷碗掉在地上，饭溅得一地，我还记得那只蓝边白瓷碗印着上海十七漂染厂的红字。明辉不笑，跟在丽美后面的宝娣咯咯笑弯了腰。丽美斜着眼睛白了宝娣一眼：痴喽！又对着明辉嗔怒道：你赔！明辉不笑不惊说，要么，我赔给你。一条狗走来舔尽了地上的饭菜。 后来丽美真的嫁给了明辉。明辉曾嘻皮笑脸地对我们说过，我喜欢丽美，可不知道如何搭讪，那天也不知哪根神经搭错，突口而出的叫了起来。
蹲等 我蹲在门口等候，等候一位心仪的姑娘。 那是一个疏朗的夜晚，在一排土坯房的廊下，我蹲在房屋东头的门口，像一只鴳雀站在树枝上。竖起耳朵听房屋西头有没有门的动静，有没有出来一位心仪的姑娘。我要装作像邂逅一样站起身与她搭讪，说说夜晚的月亮。我要绝对掩饰我足足蹲了两个钟头，腿也麻木的真相。这真是一个美好的夜晚，半山腰一块人工整出来的平地被月亮照得如同铺了一层银子，泛着白光。月亮明晃晃搁在山岗上，显得又大又亮。山坡从沟壑到脊面有凸有凹，像儿童画的波浪。竹梢树冠就披在这波浪上，被夏夜凉风摇着，银辉闪耀，真似波光粼粼。远远近近起起伏伏隐隐约约的山峦丘岗像熟睡的孩儿坦然安详。夏夜宁静而空旷的画面以后常入梦；小提琴独奏曲《夏夜》常使我将白天误以为夜晚。 “笃、笃、笃”的木拖板声一次次敲击耳膜，但都不是她，是另外起夜的姑娘。此时，我才理解《伤逝》的涓生为什么讨厌笃笃笃的木屐声，因为木屐声不是涓生想等的子君，而是一个小平脸。此时，我以为我与鲁迅靠得很近，我都能体验鲁迅作品主人公的情绪。我蹲得快站不起来了，时间已近后半夜三点，足足蹲了四个小时，我去睡了。翌日早晨，我遇见了心仪的姑娘，打着哈欠对她说：昨晚好热一夜没睡好。她答：没有哇，昨晚的月色真好，我三点醒来到门口一看，乖乖！一地白光，还以为天亮了。我的那个沮丧呀！我为什么不再坚持一会呢？不是说坚持到底就是胜利嘛！
阴影 炎夏，知了高唱，我们采夏茶。我从山上下来，背着茶篓一阵紧跑，来到村口的溪边，站在石板桥上，大枫树的浓荫将我罩上。我深吸一口从山溪上吹来的风，眼睛却盯着在溪边洗头的小芳。她蹲在大鹅卵石上，歪着头将一头长发解开，放到溪水中，长发的半截在水流中漂浮着。她一手撩水，一手用桃木梳子梳理着黑亮的头发。她穿着白府绸衬衫，慢慢将头发拢起，将白手绢松松一绾，衬衫的肩胸便有了一滩水印，这个样子真好看。我正瞅见她颈脖下一团迷人的阴影。她仰起头朝我眨眼：看啥呢？我诡谲一笑：看阴影。
味道好极了 酷热，飞机上是凉快的。年轻的时候我返城后一次去哈尔滨出差，从上海到哈尔滨有两个多小时的航程。邻座是个年轻美女，她坐定后，一直在看她的书。她粉色短衫，齐耳短发，秀郎架眼镜。对视一下，她很矜持，我也装清高不搭讪，闭着眼睛，真的迷糊起来，迷迷糊糊之间，听得广播说，半小时飞机将降落哈尔滨机场。我猛坐直，将搁板上半杯咖啡“咕咚”喝了。她看看我，我看看她。她莞尔一笑，我莫名其妙。少倾，哦，我清醒过来，我拿错了杯子，我喝的是她的咖啡？我顿觉一阵耳热。好在人们站起来，鱼贯而出，我排在她后面，芬芳袭来，她回头轻问：味道怎么样？我即答：味道好极了。 年轻时候的模样，现在想起来，还是像放电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