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故事系列之一 拔 秧

儿时故事系列之一拔 秧 聂炎如 早起的太阳刚刚露出的红红的笑脸，突然一下子变成了碧碧的绿。那是和太阳一道早起的清风，打秧田经过时，掬起秧苗那碧碧的绿轻轻一浇，一不小心，浇在了太阳的脸上，让太阳那红红的笑脸变成了异样的美丽。
秧田，一畦挨着一畦，一畦接着一畦 ，将碧碧的绿向田野深处铺展而去，像画家绘出的碧碧绿绿的长卷，又似织毯姑娘编织出的巨大的碧碧绿绿的绒毯。清风挥动着柔嫩的手轻轻抚摸着，立时,一望无际的翠绿色的秧田泛起了层层翠绿绿的涟漪。
一群孩子，一群秧苗般鲜嫩水灵的孩子，有的披着淡褐色棕片缝制的蓑衣，有的戴着绿苇叶绿丝篾编织的斗笠，赤起双脚，早早来到秧田拔秧。秧苗多么可爱，肩挨肩膀靠膀地站立于秧田之中，有如小男子汉那样直挺起青葱而韧力的身板；青翠欲滴的叶儿像张开的手臂，伴随着徐徐的风，左扬右昂地做起了伸展运动。孩子们由爷爷领着，在秧田边的田塍上点燃香、纸、烛，燃起鞭炮，虔诚地向着秧田三叩首、三作揖，举行“开秧门”仪式。过后，孩子们缓缓走进秧田。从这简单却又庄重的“开秧门” 仪式中，孩子们懂得了土地和土地中长出的庄稼的神圣，懂得了庄稼人的心和神圣的土地的心、和土地中长出的庄稼的心的紧密联系。他们是庄稼人的后代，他们的脉管也与神圣的土地的脉管、与土地中长出的庄稼的脉管紧紧贯通，他们的心中始终扑通着神圣的土地和土地中长出的庄稼的诚实有力的节奏。孩子们在拔秧。他们的双手反张着，左手轻轻勾抓住秧苗细细的腰，朝上一梳理；随即，右手紧接着将秧苗的腰握住，小心翼翼地一用力，将秧苗从泥土中拔起。只听得“沙沙”一阵轻唱，秧苗紧紧抓着泥土的根须依依不舍地从泥土中脱出。就这样，秧苗满怀着依恋之情离开了母亲温暖的怀抱。
曾经，秧苗依偎在土地母亲的怀抱，尽情地汲取母亲给予的营养，也经历过风的锻打雨的锤炼，健康地成长着。孩子们在母亲的怀抱，尽情地汲取母亲给予的营养，也经历过风的锻打雨的锤炼，健康地成长着。如今，秧苗已经长大了，长得成熟起来了，离开母亲的土地，去另一片天地，独立生活，担负起开花结果的重任。孩子们深知，他们也会像秧苗一样，长大后的那一天离开爸妈爷奶，去另一片天地，独立生活，为爸妈爷奶开出艳丽的花朵，结出诚实的果实。到那时，该是多么幸福和快乐啊！可眼前，秧苗已经长大了，而他们却还是孩子。想着想着，他们打心眼里对秧苗生出了由衷的崇敬和爱。
春天孩儿脸。昨夜，老天还大大方方将大串大串的雨珠子抛洒着。今日早起，却吝惜地把雨珠子藏了起来。而让太阳牵出金色的丝线，织着那总也织不完的金色的羽衣。猛地，孩子们觉得身上披着的蓑衣、头上戴着的斗笠显得多余，他们迅速卸去，也轻松一会稚嫩的肩上过早扛起的生活的疲累。
孩子们在拔着秧苗。他们双手轻轻拔着，又将秧苗根须上附着的泥在水中洗着，发出“扑哧扑哧”的好听的声音。孩子们手中的秧苗高兴得手舞足蹈，不停地向孩子们点头示意；孩子们喜眉笑眼，也向手中的秧苗点头示意。然后，他们从腰间抽出金丝样的稻草，细心地将秧苗捆扎，秧苗俨然身着绿色军装腰扎金色腰带的战士那样威风凛凛的。再看看身后，那么多的秧把整整齐齐地站立于田中，多像接受检阅的威武雄壮的绿色方阵。孩子们看着，一种自豪的感觉油然而生。这时，“播谷，播谷……”一声声布谷鸟的轻唱，水灵灵，绿鲜鲜，由远而近，如天空中弹奏出的甜嫩清新的曲子，给活活泼泼的田野增添了几分盎然的气氛，更让孩子们的心美滋滋起来。
孩子们在拔着秧苗。拔着，拔着，他们中的一个那浸在泥水中嫩藕般的小腿肚上突然感到一阵痒痒的，连忙伸手在痒痒处一抓，细细的指尖触摸到的是一团软乎乎的东西。他不禁打了个寒战，迅速将腿提出水面一看，原来是一条蚯蚓样的东西黏在小腿肚上。那可是一条蚂蟥啊！蚂蟥是吸血鬼！附在人体上吸食人的血液。多像老师讲的好逸恶劳抢夺别人劳动果实的坏蛋！世界就这样千奇百怪，养育着勤奋劳动、靠自己的双手创造幸福生活的人；也养育着不劳而获、靠掠夺和榨取别人的血汗过日子的寄生虫。孩子们从小就养成了爱憎分明的情感，像爸妈爷奶同样热爱劳动，把劳动看成是极光荣极幸福的事情。也就在这时，又一个孩子的小腿肚上也叮上了如此的“吸血鬼”。于是，孩子们赶忙聚拢过去，将他俩扶上田塍，七手八脚地将蚂蟥使劲捏住，拼力将它拔下。可蚂蟥紧紧地吸在小腿肚上，任你怎么拔都拔不下。这时，那个被称为“小机灵”的孩子提议说：用火烤！正好有个小孩早起点亮煤油灯后将火柴放在了口袋里。他赶忙取出火柴，轻轻擦亮，用手按成个挡风的小披，将点着的火向蚂蟥烧去。这一招果然灵验，蚂蟥很快蜷缩成一团，从小腿肚上滚落地下。紧接着，又用同样的方式将另一只蚂蟥烧下。然后，“小机灵”将两条蚂蟥装进火柴盒。他说，蚂蟥生命力极强，即使是将它斩成一截一截，放回水中，便会一截长成一条蚂蟥。治它的办法只有把它放进灶火里烧成灰。对，把“吸血鬼”烧成灰！孩子们异口同声地说。
两个小孩那被蚂蟥叮了的腿肚子还在流着血。可他俩毫不犹豫地走进田中，又和大家一道拔着秧苗。劳动，就得不怕辛苦，不惧流汗出血。爸妈爷奶常说的话总给孩子们无穷无尽的力。
孩子们在拔着秧苗。秧苗长大了，孩子们长大了，世界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