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婶

二叔是邻家的二叔，那时他在镇信用社做柜员，他的第一个媳妇我第一个二婶在生二胎时死于难产，这是1997年夏天的事。 　　这个二婶进门时，第一个二婶去世还没满一年，在农村这是很落人话柄的事。二婶进门了，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都说比前一个媳妇可俊多了。听说二婶是邻镇离了婚的，为了痛快离婚，男方还给了二婶八千块钱。在乡村哪有什么秘密，小道消息比风传得都快。 　　当年腊月底我二叔在厨房里炸菜，不知咋回事油锅起火一直烧到了天花板，二叔白净的脸也严重烧伤了。转过年春天，信用社裁员，业务能力拔尖的二叔竟然被打发回了家。村里有人说是前二婶施法，也有人说这个二婶不旺夫。 　　二叔回家务农，本来昂首挺胸的人背也脱了，满是泥点的黑布鞋代替了锃明瓦亮的大皮鞋。二叔整天一个人在田里劳碌，有人问起：兆龙，你媳妇呢？ 　　二叔摸一把头上的汗珠说：在家呢！她紫外线过敏，干不了农活。 　　听到的人就会哼一声轻笑，背后里说：这是娶了个媳妇吗？这是娶了一个姑奶奶！ 　　“中看不中用！” 　　“懒汉二流子！” 　　“如果是个好女子的话，人家会和她离婚？” 　　村里人种种风言风语种种议论，二叔和前二婶生的的女儿叫苗苗，那时六岁，二叔再婚时，苗苗被姥姥接了去，怕苗苗受后妈的气。二婶和二叔买了衣服玩具还有老年奶粉登门去接苗苗，苗苗的姥姥说：你们小两口回去过自己日子就行，我的外孙女我不劳外人带。 　　说完把拿去的东西给提到了大门外，坐在马扎上吭哧吭哧搓洗衣服。二婶走过去移过搓衣板叫了一声：娘，这活让闺女干。 　　苗苗的姥姥就哭了。二婶第二次登门时，将灰暗的老屋里里外外擦了个窗明净几灶台清爽。二婶第三次上门时撸起袖子将被褥拆洗了一个遍。临走时，二婶说：娘，让苗苗跟着我们吧，我和她爸能辅导她功课，我保证实心对她。苗苗终于回家了。 　　有人说：“不会是不能生养吧？和前一个男人也没有孩子。” 　　“要自己能生，还死乞白赖要孩子，不会是让苗苗给她养老吧？” 　　隔了一年二婶有了身孕生了个女儿，二婶不能生孩子的谣言不攻自破。 　　二婶对苗苗好，苗苗对妹妹好。 　　村里人终于夸上了二婶：善良脾气好，收拾的家干净利索。 　　当然，夸完后再来一句：就是不会干农活。要不就是一句：人家兆龙疼老婆，怕日头给晒黑了。 　　2005年我在县城，有一天早上我出小区门买早饭。买了个烧饼，我付钱时摊主一抬头，我们都楞了，竟然是二叔。二叔说什么也不肯收我的钱，那时二叔已经满脸沧桑，辛苦落魄写在脸上。与曾经那个白净春风得意做柜员时的二叔真是判若两人。我问起二婶，二叔说去一个什么家政培训机构学习去了。 　　回老家时，我说起二叔卖早餐的事了。我妈说指望田里那几个收成养活俩孩子有点窘迫。妹妹在家跟着奶奶，让苗苗跟着进县城读书了。 　　不久创城开始，我再也见不到二叔的烧饼摊了。 　　还是听老家的人说二婶干上了月嫂，最初一月两三千，又考了个啥资格证月工资六七千了。 　　听说二叔在县城买了房买了车，苗苗也大学毕业当上了老师，妹妹在读一中。 　　那晚我去逛银座遇到了二叔和二婶，还是二婶先喊了我小名，我才敢认她。只见二婶明眸皓齿，神态优雅，落落大方。二叔头上抹着发胶，着装笔挺神态自信满满，一看就是生活优渥的样子。 　　我笑着打趣二叔上辈子一定拯救了地球，娶了个财神回家。 　　二婶说：你二叔也不差，在创新集团干上财务主管了呢！ 　　二婶又加了一句：尝试了好几行，你二叔还是适合干会计这类工作。 　　上次端午回家，我妈对我说：想当年都笑话你二叔找的媳妇中看不中用不发家，我数算了一遍咱们全村的女人，连在外面干公务员的数算上，还没有一个跟人家赚钱多的呢！你二婶自己开家政培训学校了。 　　想起二婶说二叔尝试了好几行，还是适合干会计的话。二婶懂得扬长避短找到了适合她特长的平台。 　　一个人知道自己去哪儿，而不是从众被周围的人裹挟着，终有一天会绽放人生的华彩。二婶就是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