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 见 水 磨
2021-12-23叙事散文放飞梦想
又 见 水 磨 放飞梦想/文 走进文县铁楼白马人居住的村落石门沟,深深地被这里遥山迭翠、远水澄清的神奇景致所倾倒,那根盘地角、顶接天心的奇峰峻岭,那瀑布斜飞、藤萝倒挂的锦绣山坡,那雕梁画栋、古色古香的白马民居,无不令人心驰神往,耳目……
又 见 水 磨 放飞梦想/文 走进文县铁楼白马人居住的村落石门沟,深深地被这里遥山迭翠、远水澄清的神奇景致所倾倒,那根盘地角、顶接天心的奇峰峻岭,那瀑布斜飞、藤萝倒挂的锦绣山坡,那雕梁画栋、古色古香的白马民居,无不令人心驰神往,耳目一新。更令人深感新鲜惊奇的是,在这块白马同胞生生不息、薪火相传的古朴大地上,还能和转动在记忆深处的古老水磨不期而遇。
一条平缓柔和的河流顺着村前的沟道汩汩流淌,水声演奏着古老的旋律冲破寂寞,一朵朵澄澈如银的浪花疏散着流向远方。小河对岸浓浓的树荫里掩映着一座灰头土脸的古旧房子。起初,因为通往磨房的水渠挡住了下面飞速旋转的木轮,也看不到木轮上旋转飞溅的水珠,所以致使我还没有完全认出来,那座古董似的房子会是磨房。
当顺着河道再稍稍向前移动,眼前的情景出乎我的意料,一轮腐朽的木轮隆隆旋转,溅起一团银练似的水花四散飘落,从磨房下端的出水口里缓缓流出。哦!原来这是水磨呀!我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感叹。同行者也随声附和道,是啊!没想到这里还有水磨!看见我们满脸惊奇,村主任解释说,村上原本有六轮水磨,后来把两座拆掉了,如今完整地保留下来的还有四轮呢!
面对突如其来的意外发现,我简直欣喜若狂,高兴得举着相机,急切地想着一睹古老水磨的风采。顺着原路返回,看到前面不远处架着一座石板桥,从桥上过去就到了通往磨房的水渠源头。河道里的水在这里分成了两股,一股一如既往地向前流去,另一股由水渠流向磨房,水流交汇的地方又有一座用简易木板搭成的小桥。水渠两边是仅容一人通过的羊肠小路,零零星星地生长着几棵高高的白杨树,丛生的杂草紧贴在水边,杂糅在水草里的苔藓湿漉漉的。
沿着铺展的小路继续往前,磨房离我们越来越近,一米开外的地方,又是一座由两根木头并靠起来的小桥,桥的左边是一道用木板组合而成的木槽,木槽直通到木轮上面,水槽里流淌的河水凭借落差冲动木轮旋转,木轮的转动带动下面那轮圆圆的石头磨盘转动,整个水磨也就正常运转开来。
紧靠小木桥的前方订立了三块木桩,可别小看了这三根木桩,它不仅扶持组接起几块木板,在磨房前方的崖口上形成了一个临时的蓄水池,而且还起到了链接水槽、泄水口的桥梁与纽带作用。通常制作一块带有两个木把的木板来掌控水磨的开通与关闭,乡亲们把木板称作插水板。当水磨需要运转工作时,就把插水板紧靠两根木桩牢牢地挡在泄水口上,蓄起来的水就顺着木槽倾泻而下。而当水磨不再工作时,左右两手分别紧握木把,将插水板取开后移到水槽入口稳稳地挡住水流,这时水就顺着泄水口奔泻而下,形成飞瀑壮观,水磨随之停止转动。
水磨的原理简单朴素,就是依靠水流形成的落差,急流的巨大冲击力量打转水轮,水轮旋转带动石头磨盘转动而加工粮食,磨成面粉。要充分利用水流落差,磨房就必须悬空而建。先在水渠的某一部位垒砌一道石堰,再从底下开挖出足够空间,背面和右侧面修筑两道坚固的石墙,紧靠水槽外围筑起石柱或者立起稳固的木柱,这道柱子用一柱擎天来形容也毫不夸张,正是这根柱子起到了链接磨房正面和左侧面的作用,才使整座磨房悬空而立,牢固结实。
擎天之柱立好后,能工巧匠们把两道横梁链接成一个三角架,而背面和右侧面的横梁直接放到修筑的石墙上,如此四面围拢成一个完整的连环架落,在四根横梁两两相连、榫头与卯眼相接的交汇之处,再竖着链接起来四根木柱,横梁上一块挨一块铺开厚厚的木板,这木板就很自然地演变成了磨房的地面。在悬立于横梁的四根木柱上又套架一道横梁,搭上檩子,挂上木椽,盖成了中间镶着飞檐,两边稍有弧度的木楼瓦房。
磨房底下那架木轮的制作足见民间木工们的超凡技艺。旋转的木轮由大小两个圆框构成,里层那个圆框由轴心向外呈扇形辐射式安装了一页页木板,总体上以中轴为底外延上翘,构成锅底状的叶片飞轮。外边的大圆框平行均衡地安装了一排排木板。整个木轮固定在一根直径一尺五寸的高大木轴上,木轮禁止不动时像倒立的巨伞,快速旋转时又像一朵盛开的巨大莲花。村上的乡亲们讲,怎么样使木轮旋转,匠人们煞费苦心,特意把大大的木桩掏挖成扇形的像锅底一样的卯眼,再把固定木轮的木轴底端削成尖尖的榫头,把榫头插进了卯眼,只要急流冲到外层圆框的木叶上,木轴与木轮就连轴旋转起来。
走进昏暗的磨房,看到那两轮又大又圆的石头磨盘,像一对从远古走来,坚如磐石的恩爱夫妻,紧紧相拥,不离不弃。磨盘的左右两根木柱上拴着道道绳索,把上面的磨盘牢牢地固定起来,磨盘比下面的要厚很多,是不允许转动的。下面的磨盘在飞速转动,不知疲倦地为村里人服务。
一位白马农妇正在加工自产的白色玉米。磨盘上放着不大的木质漏斗,漏斗中间的小孔正对着磨眼,一粒粒玉米源源不断地从小孔里漏进了磨眼。随着磨盘的匀速运转,两轮磨盘的夹缝里飞吐出一股股白白细细的面粉,不一会儿,木板上就落下圆圆的一层。妇人拿着笤帚把面粉扫到一起,举着制作非常精细的圆箩,用手抛几把面到里面,抬到旁边由两根平行木块组合的架子上,手握着箩沿儿来回往返摇动,细面通过圆箩里的丝网筛到架下,摇摆上一阵,圆箩里剩下粗糙的麸皮,把麸皮倒在磨盘上积攒起来。
妇女一会儿拿着笤帚扫面,一会儿举起圆箩抛面,一会儿又握着箩沿儿来回箩面,忙得不亦乐乎,每一个环节都衔接得有条不紊。等到漏斗里的玉米磨完了,就把堆在磨盘上的麸皮一把一把地拨进磨眼,一遍又一遍,磨了箩,箩了再磨,直到最后只剩下无法再细磨的麸皮。
从古至今,白马群众以能歌善舞而著称。这时同行者当中不知是谁对正在磨面的白马妇女说道:“古老的磨房肯定流传着古老的歌谣,为我们唱上一曲歌谣吧!”那中年妇女也不推辞,一边忙着扫面箩面,一边落落大方地放开歌喉唱起来,歌声在磨房里回荡着,伴着哗哗水声流向远方。
我们被妇女嘹亮的歌声所感染,情不自禁地向身边的当地干部探询歌声所表达的意思,他向我讲述了一段关于磨房歌谣的古老传说。相传远古时期,白马山神从贝根葛途径石门沟,看到溪水潺潺,鸟语花香,这时从水磨坊中传来悠扬的歌声,歌声穿透云霄,山神们看到一位美丽的白马姑娘,一边磨面,一边唱着山歌,便走进磨坊,姑娘看见山神到来,便慌忙递水请坐,并在火塘上开始做饭,在楼板上擀面,准备招待山神。山神们被白马姑娘熟练而优美的擀面动作所吸引,便暗暗记在心里,离开后在草地上模仿演练,但没有案板,经左寻右找,在现今的石门沟案板地村找到了一块平如案板的大石头,便在石头上演练擀面动作,由此白马山神将这个村庄赐名为“案板地”。
古老粗犷的歌声,神奇美妙的传说,我们由衷地钦佩石门沟白马群众的远见卓识,当他们在亲手拆掉两轮水磨之后,却仿佛白马山神在暗中提醒,感到再拆水磨就会辜负白马山神对这方水土的青睐与护佑。试想,如果没有了这保留下来的四轮水磨,山清水秀、风光旖旎的白马山寨是不是缺少一种古老神奇的韵味与魅力呢!
对于水磨,自己并不陌生,童年时代常常跟着母亲去磨房打杂。一晃几十年,在这个汉族与白马人杂居的古老村子,再见水磨,涌动恍如隔世的感觉,又感到分外亲切。
翻看刚刚拍摄的照片,伴随镜头走进家乡姚寨沟那段离不开水磨的难忘岁月。那时候,虽然农业机械化是个炙手可热的词儿,可是家家户户加工面粉还是离不开古老的水磨。姚寨沟里的擂鼓山下流出一条清水河,正是这条源源不断的清水河成为附近村庄依山傍水修建水磨的资源优势。
我们村是个200多户人家的大村子,全村四个生产队各自利用清水河修建了一座磨坊。一年四季,磨坊从早到晚忙得一天都不能清闲下来。每次磨面,都要提前几天预约排队。往往是白天等不上,就只能晚上点着煤油灯磨面。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月色朦胧的夜晚,我从早上开始陪着母亲在磨坊里加工了一百多斤黄豆、荞、玉米、燕麦等混合的杂面。母子俩磨完面粉已经凌晨时分,这时急需把堵在排水口的插水板扒开,再插到木槽的进水口,将水牢牢堵住,关掉水磨。
我自告奋勇地要去放水堵水,可是母亲说啥也不让我去。她迈开那双小脚,摇晃着身子,快步向磨房不远处河道上的木桥走去。母亲一出那扇窄窄的木门,我的心随之就提紧起来。这是凌晨的朦胧深夜啊!母亲劳累了整整一天,平日里她走路总是给人一种不太稳当的感觉,要去木桥上放水堵水,怎么能够不让人提心吊胆呢?
昏暗的夜色下万籁俱寂,流水在低吟浅唱,更增添了一种阴森可怖的气氛。我连忙走到磨房正对木桥的那扇窗口,极度紧张地盯着已经站到木桥上的母亲。只见母亲有些吃力地伸开双手,把插水板取开,伴随“哗啦”一声脆响,排水口的大水猛然奔涌而下,她举着木板使劲地堵到了水槽入口,又用力压了几下,水磨戛然而止,母亲缓缓地从木桥上走下,我悬着的心总算落到了实处。
我上初中以后,生产队购买了电动粉碎机,水磨慢慢地退出了人们的生活舞台,古老的磨房寂然无声,只有那流水依然弹唱孤独的歌声。后来,我离开家乡到外地求学,几年后回来,我慢慢地看到,那些几座建在不同地方的磨房都拆掉了,有的被水泥大道所替代,有的被高架大桥所取代,有的被新式楼房替代。
我们当时所看到的村子,是个特色鲜明、很有旅游开发潜力的白马村寨,几座保存完好的水磨,更是民俗文化的亮点所在。家乡姚寨沟也已经开发成为城乡群众休闲度假的旅游胜地,更是人们酷暑季节避暑纳凉的绝佳去处,来往车辆川流不息,沿途农家乐游人络绎不绝。假如人们具有先见之明,把沿途几个村庄的水磨都保留到现在,那不是姚寨沟风景线上一道靓丽的景致吗?不是更加增添了姚寨沟民俗风情的神韵吗?这自然让我想起了最简单朴素的道理,当农业机械化改变了乡村农耕文明格局之后,曾经陪伴几辈人走过艰苦岁月的水磨失去了存在价值,而在人们普遍看重返璞归真的当今时代,那一轮轮水磨不是显得更加珍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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