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之上

云端之上 　　 文/于文华 　　雾气弥漫，如轻纱般，悄然而轻捷的掀开大地神秘面纱。春雪如高明的画家，细致而专注的，将山的脊梁，画上波浪起伏的诡异符号。而笔直抑或弯曲的路，像纵横绵延的抽象线条，将大地裁切开来，成为一个个或狭长或不规则的条与块。 　　头次坐飞机，购票时特意挑了个挨窗的位置，到飞机上邻座一位十八九岁的美少女，笑着说要和我换坐，我婉言拒绝，迫不及待的看着窗外不断变幻的景色，心情也随之激荡兴奋起来。窗明几净，机场、机楼、跑道和数架停落的飞机，都被我一一贪婪的收进视线里。飞机开始发动了，像等待号令枪就立即飞跑的运动员一样，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广播里随即用中英文声音：请各位系好安全带，飞机马上就要起飞。同时，走道里前后两位空中小姐，面带微笑，不厌其烦的做着系安全带的示范动作。一旁的美少女见我不得要领，帮我快速系好。这时，只听飞机轰隆隆地向前急速滑翔，机翼一点点舒展，就像鸟儿张开翅膀一样，接着机身渐渐地向上斜，越斜越高，眼睛贪婪的像个好奇的孩子般，目不转睛、生怕遗漏下什么似的，一直盯着窗外的世界，思绪甚或意识转动得比飞机还快。心也随着云端之上的飞机，越来越往辽阔无垠的疆域疾驰，视野和心胸随之开阔起来。 　　飞机霎时腾空而飞，给人一种眩晕感。慢慢的，那大鸟越飞越高，隔窗望去，路上的汽车成了蠕动的蚂蚁，在爬来爬去，一栋栋楼房则成了一块块小孩玩的积木，有的整齐而好看，有的零乱而随意。一块块田地仿佛库尔勒社区居民楼前的草丛一般，尔后地面的楼群、田野、树木、山川一点点逐渐变小，渐渐模糊起来。 　　人没有翅膀，找不到一个全景观察的位置，看不出所有的世界，其实只是一个舞台。未曾亲身体验、感受过的事情，自然只能凭空想象，但终究和实际有出入，有时甚至大相径庭。飞机在云层之上平稳缓行，未乘机旅行前，想象在飞机上，应该就想列车一样，是一个渐进而平稳的过程，但实际上却是快速向前而不断转化姿态的过程。天气晴朗的日子，它时而攀爬向上，时而平稳渐行，时而下降前行——正如哲学老师讲过的：一切事物的前进，都不是一帆风顺、一马平川，而是螺旋桨式的曲折匀速行进的过程。远处的雪山清晰而逼真，比起陆地上有限的肉眼所见，更具象、更直观、更逼真，也更有层次感、逼真性与纵深度。山顶上峰峦疏密相间，中部或沟壑纵横或层峦叠嶂或荒山秃岭。纯净的天空湛蓝湛蓝，一尘不染。近处的白云像朵朵洁白的莲花，又像大海携卷的一波一波的浪，争先恐后，热闹纷纭的追逐着，像是被谁驱赶着，往前奔涌。有时大朵大朵的白云，浩浩荡荡，像是被天神神秘之手推动着，从蓝天上掠过。交互流动的情形，呈现出好似杂乱无章、无序杂芜的状态，实则有规有矩、好看齐整，细细看来，仿佛整个浩瀚辽阔的蓝天之上，都是白云写下的充满神秘和禅意的字句。白云留在蓝天上的这些字句，没有一刻是安静的，是静止的，总是时不时跳动一下、漂浮一下，但更多的时候，是你追我赶，或者相互簇拥，热热闹闹。深蓝的天空下边，是淡蓝色的天边，远处的云彩像是被撕扯成一条条不同形状的丝带，滚动的云团如同翻腾着水雾一般，云蒸霞蔚，蔚为壮观。 　　置身高空，飞行云端之上，与其说是我的一个多年夙愿，还不如确切说成是我人生经历中的一个宿命话题、一个美好愿望。为儿子找一份安身立命的差事，成了全家乃至亲戚们这些年共同关注的重大课题。在库尔勒传道授业解惑，从事教书育人的学生军福、助君、万里等人，那些天出谋划策，热情招待，让我这个昔日的老师，找到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春天般温馨幸福感觉。儿子亦在他们的热情关照下，谋到一份小学教师的临时差事，希冀通过他的努力，考取特岗职位，逐步在这个“半城梨花半城水”的美丽城市，站稳脚跟……虽则过去好些时日了，那种“园丁”被“花朵们”所簇拥所围拢的感人场景却历历在目，清晰如昨，如同雨过风停后，落在树木花丛上的雨珠，那么清新、那么鲜活、那么动人，时时覆盖着我的人生记忆。在库尔勒宽敞干净、清爽整洁的街道，夜晚有事业有成、单位栋梁的学生们陪伴，溜达在霓虹闪烁、波光粼粼的孔雀河畔，在静静流淌、波光粼粼孔雀河背景下，望着一栋栋闪烁绚丽多彩霓虹灯光，那些天的灰暗忧虑心滩，一点点被感染被稀释，好像变成了顺水而游、美丽靓丽的白天鹅。一来到清凌凌的江水边，觉得自己的身体变成了水中的一截树枝，除了随波逐流，什么都把握不住。不到库尔勒实地游走之前，一切全是道听途说、一知半解，真正设身处地走进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亲历亲为倾听并耳闻目睹了，原来我与对关内的了解确实就是孤陋寡闻。眼见军福他们几个开心的笑脸，感受其惬意自在的生活，再听听他们高谈阔论：当年是农垦战士献了青春献子孙，将一腔热血无怨无悔全部洒在了异乡他地——且身心与灵魂早与边塞相濡以沫。而如今天南海北走进新疆的年青一代，则是站稳脚跟、成家立业后，逐步将老家的爹娘接过来，既让父母享受天伦之乐，也帮自己抚养后代，减轻后顾之忧，还可了却想家之念、思乡之清……“老师，你退休后来这里安度晚年，我们一块谈文论道、吟诗作画，岂不快哉？……”如果不是路过而是长期驻足的话，我很想融进博大辽阔的博斯腾湖，融进恣意流泻的孔雀河，融进吐故纳新、生命蓬勃的生命对节点中，用我的虔诚与敬畏之心，去拜会库尔勒博大的爱和伟大的美。 　　许多时候，一次行走就是一次记忆的重新梳理过程。移步换景的鲜活而新奇画面，用线条，轮廓，色调和光泽伸进我的眼睛我的脑袋乃至灵魂，就会长出倒钩刺一般的植物，把潜伏在我身上的许许多多旧画面拉出来，情形如同时间、雨水、阳光和风，把一片青草地由黄到绿一一展现的过程。风和日丽之下，广袤无垠的天空，呈现出的是一片宁静和亲切。这时候你会惊讶发现，曾经站立或行走在大地上，视野是多么的狭窄而闭塞。站的越高，对自然世界以及自身内外宇宙的认知，其内涵或外延自会越有深度与广度。许多时候，一次行走就是一次记忆的梳理更新过程、一次灵魂的锻造提升。移步换景的新画面，荣辱不惊的立体感受，波澜壮阔的美好场景，用线条，轮廓，色调和光泽等方式，随飞机的行驶而快速切割，延展，给人鲜活、多变而多姿多样的感触。脑海中像唱片一样，一遍遍的回旋、闪现在库尔勒的印象和记忆——就像天空的博大深邃、辽阔无垠一样，库尔勒以广阔胸襟、坦诚之心，吸纳、团结、包容各族人民，汉族和维吾尔族、蒙古族、锡伯族、回族兄弟姐妹般亲如一家，甘肃人、河南人和东北人、南方人和谐相处，共同缔造欣欣向荣、繁荣富强的中国梦！ 　　其实，比起动植物来，人还是太渺小，不能像鸟那样，时时飞翔在天上，获得鸟瞰的全景视角。人脑海与记忆里的每一个场景，时时刻刻都在检阅着其生理和心理质量，都是或观赏或浏览所呈现出来的细节——唯有亲身经历感受的细节，才更具象、更真实、更动人心魄。库尔勒虽则早已远去，在我却在以后的时日里，乃至魂牵梦萦的时时牵挂并关注着。一回儿飞机好像稳停空中，一动不动，但这其实是一种假象，眼见脚下的山与田畴在变化着模样与景致。也许昨夜悄然飘了一层雪，将那些浓密的山岭，洇染成画家笔下絮状的团团块块。虽有空隙，有疏密，有空隙，但看上去好像勾勒出一个个雪白如棉花状的图案，却是不争的客观事实。农村长大的我，首次乘坐由乌至兰的客机上。置身于轰呜声声的飞机上，犹如置身于幼时机器推磨、轰鸣不绝的磨道内——磨道里磨的是粒粒饱满的麦子，磨出雪自瓦亮的面粉，而飞机磨出的是稍纵即逝的时间，磨出了岁月变幻与人生沧桑。 　　风过留痕，雁过留声，好似风吹拂过的地方，留不下任何痕迹一样，飞机疾驰天空之上，也是很难留下一星半点的踪迹。但，云朵知道，天空知道，我也知道，某天某时某刻，有架飞机驰过，我与那些由库至兰的乘客经历过、体验过。 　　飞在天上，蓝天更蓝，白云更白，大地更大地。时间感更强，空间置换更迅急和多变。城市瞬乎切换为田畴。山川切换为浅滩。人的视野你不博大都不行。忽地眼前是寸草不生，荒凉凋敝的浅滩，忽地又是缓慢抬升，山势起伏的山峦，忽地是水渍洇染的湖泊，忽地又变为寸草不生的荒漠。忽地翻山越岭，忽地大地又变为印象派画家笔下抽象画。想要是古代那些富于智慧的军事家，坐在离地万里之遥的飞机上，实地详细而毫无遗漏的勘察一番，何处藏兵埋马，何处改伏打掩，何处摆设战场决一死战，想比会更能运筹帷幄，更有把握和胜算。不过，啥事都是相对而言，有战争就有输赢。你会乘大鸟俯瞰万里，别人也会更加精心算计……上升有一种朦胧美和缥缈感，似梦似幻，亦真亦假；而下降会让人的眼睛更贴近大地，更能看清山河的走向，道路的延伸。 　　绵延万里、横亘西北苍茫大地的祁连雪山，无论坐在火车、高铁还是飞机上，都会以雄伟恢宏的气概、扑入你的眼帘，进入你的视线。若靠人力和汽车翻越山脉，前者费时费力，后者也需沿山脚的盘山路而一点点绕过。飞机沿山脚、山脊而山顶急速飞跃而向前，再依次从山顶而山脊而山脚掠过连绵起伏的山峦。飞机这个大鸟动力大，翅膀爬的高，它沿一定线路，直接瞬息之间，就快速穿越而过绵长宽广的山峰。在飞机上的倏忽之间，我的脑海里好似依旧沉浸于库尔勒新疆风味烤羊肉的气味，学生们的祝福声声，还有风中刮起的来自附近沙漠的纤细尘埃。尽管这一切都早已随视野和时间被带向远方，但记忆却执拗而顽固的镌刻下那些生动画面。 　　进入甘肃境内，看到有些山谷的山坡胭脂一样的红，鬼斧神工一般艳丽生动、格外好看，像是水墨画家的大写意巨幅画像，又像是天女用匠心和巨笔，一一渲染、勾勒、绘就，笔锋有些点染的浅，有的深。不一时，墨绿松林间，一个个结冰的水库则像是一块块平面镜，在阳光下灿灿发亮。感觉比起广袤无垠的天空，奔腾不熄的河流、连绵起伏的山峦……人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和渺小。漂浮的云块如夏天白杨树和柳树的飞絮，大团的就成了絮状的云朵，人在云朵间漂飞，就像腾云驾雾，可以随意上天入地的神仙。斗斗转转，抬升下降间，声声轰鸣中一次旅程业已结束，乌鲁木齐附近的温度高而海拔较高，小雪和浅山，组合成大海的浪花一样，而兰州附近雪落的稠而密，海拔较高，山就格外绵广厚重而深邃博大。飞机时而在云团之间飞，时而在蔚蓝空中飞，时而在连绵起伏的山峦高空飞。有些看的见，有些感受的到。但无一列外的是，一切都在转瞬间变化，一切都随时空转化而改变。 　　兰州中川国际机场附近，山与山的平缓处山谷里，是村庄和田块，是沟壑和河流，是碧绿翡翠般的湖泊，是多变的土山。人生说穿了也是一场旅行。有高必有低，有升就有降。高处不胜寒。不羡慕在云端的风光无限，不追随在高处的光彩艳丽，人还是脚踏实地，心中才觉安稳、牢靠而实在。 　　不由想起歌手左旗的优美歌喉与唱词：“这十年，师虔禅师在山上隐居了十年。和山上的树生活在一起，他的两手之间装得下高高的青锉山，装得下青锉山峰顶的云朵，以及过去和将来重重叠叠的岁月……”是的，心无挂碍，物随心移，既是禅的境界，亦是人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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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4 09:18 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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