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对话

神对话


作者：东方欲晓


L,我认识你绝非偶然，在这个世上，除了你父母以外，我就是最早认识你的人了。一旦亲睹你那清澈通透的眼神，我就知道，你像一个天使般占有了我，我的思想、精神和喜好，直到最终，在我余生中念想最多的人。我将无法克制地日日思着，夜夜念着你的好，你的可爱。你就驻在我的心的一隅，但不满足隔屏相望，无法解脱思念之苦，尽管我还得‘漂洋过海来看你’，蜷缩几个小时的飞机行程、耗上大半天的劳顿，那也不在话下，这不，我来了。
　　Y，不好意思，你的出现，让我猝不及防，我还没有做好思想准备，希望我那瞬间茫然的眼神没有让你感到失望。其实很快地，我就恢复了常态，因为有些东西你用不着想起，却不会忘记。我想起了，你给我写的那封信，
　　“……你出身在一个格子社会，什么都是格式化的，街道是，店铺是，格式化也深入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你不仅要在那个格子里面做得好，做得优秀，还要格外好，格外优秀，不要囿于见地，不要固步自封，而要有想象能力和创造性，才能不人云亦云，亦步亦趋，才能走出一条自己的路……‘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其实是个伪命题，我们每一个人从出生后，第一个认识的是母亲，然后是父亲，再就是每一个阶段都要认识相处一些人，而这些人当初都是陌生人。问题不是不要和陌生人说话，而是学会如何和陌生人说话……当你走出了优越的象牙塔，进入了竞争激烈的社会，需要扬长避短、趋利避害的能力，自己去捕捉信息把握机遇。希望你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热爱的事业，做自己内心的主人……接着你也要成家立业，结婚生子，在与异性接触的过程中，必须是相互欣赏，还能互相包容，理性的对待感情，凡是能长久的感情都是有一定的理性基础的，它不会以外在的颜值或背景来考虑取舍，也不会以情感以外的物质来判断是非，愿你做个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人，不为钱累，不为情困。”我记起来了，真的记起来了，那是你在我出生第六天写给我的信，我一直记着呢。
　　L，当我又看到你的时候，惊诧的发现，你的成长和进步，完全出乎我能理解的程度，你用四种语言和我们沟通、交流，一是R语，二是汉语，三是英语，再有一种就是只有你自己懂的婴语了。我估摸你暂时无法区分这几种语言的定义，尽管只是些单词，只是鹦鹉学舌般的模仿而已，你的模仿能力是那么地强，只要听到一次就记住再也不会忘记。
　　Y,你可别这么说，我可不是简单地鹦鹉学舌，一旦我的语言功能完善，我就会顺其自然地梳理它们的关系，找到它们的定位。我喜欢探索和挑战，也在竭力寻求一些问题的思考途径，譬如：究竟是应该先由父母无条件地施爱，然后我才变得更听话、可爱？还是如你经常说的那样，必须先懂事听话变得可爱，父母才能无条件、心甘情愿地施爱？这个问题总在纠结中，在你们的眼里，才显得有些时候我是那么地蛮横无理。
　　L,是的，我曾经和你母亲说，在这场斗智斗勇斗心思的战斗中，也许唬不住你，当时她不信，说小样，要唬不住，一到十八岁就赶出家门。现在看来，她有点吃紧了，自觉施爱太多，有点溺爱了，这其实不是她的错，是天下母亲的弱点和弊病，也不能算做你的错，你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当然知道她的软肋和死穴在什么地方。你终究是被我看穿了的，你软硬兼施全能，既能撒娇也会撒泼。有些时候能让人束手无策，甚至焦头烂额。
　　Y,那样说有点儿不公平了，多半时候，我不是那样懂事守规矩吗？就比如那天，大家都坐上桌子准备吃晚饭时，平时我也就随着大家坐下，那天我一定要下去，爸爸硬是不让我下去，强行让我坐在位子上，不让我动弹，于是我才大哭大叫，奋力反抗，要是我力气够大，真的能把桌子掀翻。后来你们几个大人协商后先妥协下，才放我下去，我下了座位一骨碌跑到玩具箱那里，将那些刚刚玩过还没有收好的橡皮泥按照各种颜色放进匣子里，盖好盖子，只有这样，橡皮泥才不会干结，才能保持柔软，经常玩。我胜利地挂着几滴泪回来时，欣慰地听到了爸爸的道歉。你说说看，是不是你们大人不懂我们孩子的心，是不是白天不懂夜的黑？申明下，我可不是那种无理取闹、胡搅蛮缠的人。
　　L,可是那次我们去奈良的时候，爸爸为你特地买了一个小人专椅，你妈妈将你放在上面，给你安装安全带的时候，你突然发飚、大发雷霆，发疯似的不可遏制自己的情绪，感觉简直就像要被按在案板上杀猪一样的动静。控制和妥协总在不合时宜的时候来临，大人们作为理解又做了一次妥协。理由是：这是你第一次，没能达成共识，对于未知的事物你总是心存芥蒂，再说妈妈让爸爸开车慢一点，还没有上高速，先让你适应下。
　　Y,没看见那种所谓的安全带，简直就是将人五花大绑，像威亚似的绑住了大腿又绑住了两臂。我不是玩偶，我想有点自由，想有点自由的空间，我也得有放松的时候吧。
　　L,这我也能理解，可是当车子就要上高速的时候，你妈妈再一次试图给你捆绑，你依然不从，又踢又抓，又哭又叫，用一串不连贯的R语、叽里呱啦地和妈妈像是又吵又骂，闹得不可开交。在一个小街进入公路时，被疾驰而过的一辆车阻挡了一下，你爸爸刹车及时，可也发生了轻微的碰擦。
　　Y,你说的我都知道，后来看到爸爸和那个男人一起将车开到一个驻车处，两人下车在太阳地里交谈起来。爸爸拿着手机向他证明身份，那个男人手插在裤兜里听着，不时也说上几句，不像是解决纠纷，倒好像是老朋友偶遇，斯文地交谈着。你担心的问妈妈，会怎么样，妈妈说，是我们的错，已经报了警，等着交警来处理，妈妈将我抱下了车，几个人一起在太阳里等着，我有点后悔。无辜的眼睛看着妈妈，又看向爸爸，要不是我在车子里的胡闹，爸爸也不会分心，怎么也不会出这样的事故的，我想说，真的想说对不起，可是我说不出口。倒不是说不出口，是说不出来。
　　L,你还好哪，后来你看到警车闪着灯驶来，兴奋不已。也许知道自己的胡闹，让爸爸有点分心，出了个事故，还好，两名很年轻的、全副武装的交警很礼貌客气地对双方做了笔录后，勘察了车况，就放行了。他的保险杠受损，我们的车头有刮伤，你妈妈说没事，是保险公司的事，只是那个男人忽然间被我们莫名其妙地困了这么长时间，是有点冤。上车后，你也勉强同意让妈妈给绑上了安全带。车行了七个多小时，正值傍晚高峰，塞车严重，车像在爬行，我们怕你难受无聊，轮番逗你玩，从来不知无聊的你，那天真的感到无聊了，只好在道路轻微颠簸和引擎的蜂鸣声中睡去了。其实真的难为你了，七个多小时的捆绑，实在不适合你，我们在自己的座位上都那么地不自在。晚上给你洗澡时发现，你白嫩的大腿被安全带束缚的地方，红肿了一片，看着着实让人心疼，现在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们了。
　　Y,呵呵，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只想说，如果有什么令人难堪或者发指的地方，也许只是沟通障碍，等我完全能自主表达的时候，我能说出我的诉求，也许事情会好一些的。
　　L,其实，“你要先爱我、我才听话”和“你必须先听话、我才能爱你”是一个古老的命题，只有在不断地平衡着控制和妥协的杠杆，最终以达到理解，默契。你这个臭小子还真有一手。那天晚上你们到家已经是九点多钟，其实几乎每天都是这样，你脱了鞋袜后，将你妈妈推到沙发上，立刻扑进她的怀里，像个小兽那样乖巧，我说你呀和你爸妈一样也是朝九晚五，还不止，很辛苦，就是怎么看不到挣钱呀？你妈妈笑着说，非旦挣不到钱还要大把花钱呢。我上前想和你亲热下，拿出尤格利利，最近，你总喜欢听我弹点什么。可是那天你却将我推进了我们的房间，拍拍床铺和枕头，让我“觉觉”，而且出去时还挥着小手稚嫩地说声“拜拜”，将房门轻轻带上。我知道你有点儿害羞，怕我洞察到你的内心，那撒娇的小小的心思，说不定还有什么下文，你呀、你呀！我怎么说是好，还是不说了吧。3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