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豆花,胡豆黄
2021-12-23叙事散文山风
胡豆花,胡豆黄七六年初春的冻雨,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来得猛烈一些。这场雨把我脱掉棉衣后单薄的身体,几乎冻成一只冰棍。接着几场大雾,让我坐在教室里瑟瑟发抖。吴老师站在讲台上,讲着“春寒料峭”这句成语,这更让我感觉寒气逼人。那一次我知道了冻桐子花……
胡豆花,胡豆黄
七六年初春的冻雨,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来得猛烈一些。
这场雨把我脱掉棉衣后单薄的身体,几乎冻成一只冰棍。接着几场大雾,让我坐在教室里瑟瑟发抖。吴老师站在讲台上,讲着“春寒料峭”这句成语,这更让我感觉寒气逼人。
那一次我知道了冻桐子花的农时气象。
不过更为意料之外的不是我冻僵的身体,而是地里的庄稼被寒流袭扰后,成一片黄色。
其实我对颜色的认知是不准确的,换句说也许就叫色盲吧。在我眼里的黄也许就是绿。所以至今我还弄不清楚解放军的军装的颜色是绿还是黄。
这种错觉,多半是来自于大人们的口口相传,在我的脑海里我一直就认为那是黄色。
那是一个整个柳树都充满解放军色的年代,那些红卫兵一身的军绿,斜挎一条黄挎包,臂弯里戴着红袖套,手握一本红皮毛主席语录,很有气派,让我非常的崇拜。
我第一次看到同学谢必琪也穿了一身的解放军色,脖子上挂着一条口罩,白色的口罩藏在胸前,一根白色的口罩带子从脖子上露出来;谢必琪娉婷婀娜,仿若一位从江南雨巷,款款而来的女子,给人带来一缕春天的绿意。
于是在我的童年里,就多了一份梦想,向往着我也有这么一件解放军色的衣服。
有一天,我的一位堂哥夏箢兜来家里,穿了一套解放军色,不过那绿色经多次的漂洗,已经泛白或者成黄白色了。
当过兵的他的到来,让我感到特别的欣喜,我表示想要他送我一件解放军色的衣服。他满口答应,可是他骗走我存放了几个星期都舍不得吃的饼干后,直到他离开了人世都没有兑现承诺。
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一个社会上的混混,那是我人生中最深刻的一次被骗。
那个年代对于我来说,除了对解放军色或黄色是我的梦想而外,饥饿也是黄色的、成熟也是黄色的。青黄不接,是那个时代的特有的符号。
麦苗还是青青的,蚕豆花刚好开了不久。实际上所谓的蚕豆就是我那个时候所能认知的胡豆。
我其实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蚕豆,只是我到了青春期以后,听了一首歌的歌词,才知到了蚕豆这个词。
《九九艳阳天》
“东风吹得呀那个风车转哪,
蚕豆花儿香呀麦苗儿鲜;
风车呀风车那个依呀呀地唱哪。
(合)小哥哥为什么呀不开言。”
这首充满乡土气息的爱情歌曲,也为我身体的徒长,涂上了青春的绿色。
坐在教室里,总觉得时间走的太慢,吴素云老师继续讲高玉宝的故事,而我自己却比高玉宝好不到那里去。慢慢地高玉宝在我的眼前变成了一枚枚红薯坨坨了。
下课铃响了,红薯坨坨没有了。
第三节课开始,不到十一点肚子里就闹饥荒。沈国璋老师在讲台上讲圆及圆的切线,看着黑板上的圆,大圆套着小圆,那些圆慢慢地飞起来;慢慢地向我的眼前靠拢,一朵朵的金花飞舞;又像那时玩的肥皂泡,五颜六色。沈老师成了那个吹肥皂泡的人。
肚子闹得越来越厉害,此时,巴望早一点能回到家里找点充饥的食物。不过这也是精神上的一点自慰罢了,因为回到家里,也找不到什么吃的。只有等母亲从地里回来,煮点红薯玉米稀饭充饥,也算不错的食物了。
好不容易挨过了青黄不接的二月,来到阳春的三月。
胡豆花静静地开,开得素净淡雅,低调无声,不与百花争宠。
她没有牡丹花那种,“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的雍容华贵,也没有蜡梅“若非一番寒彻骨,那得梅花扑鼻香”的斗霜境界,更没有兰花“能白更兼黄,无人亦自芳。”的孤傲情怀。
胡豆苗紫色的花瓣上,长着黑黑的大眼睛,似蝴蝶一般静静地成串地排列在苗杆上,卵园型的叶片,如一对对绿色翅膀,展翅欲飞的样子,很是美丽。
花谢豆长,阳光滋养,灌浆、鼓胀,不久嫩胡豆出来了。看到那饱满的胡豆荚,就像一排排从京剧里走出来的青衣女子,穿着青绿色或嫩黄色的风衣。
吃嫩胡豆的季节,总会不经意间勾起胃里的馋虫。胡豆凉拌椿芽是我的最爱。胡豆去荚,清水里煮透,盐巴、青葱、大蒜、姜、茴香、椒油一拌,这是童年最美的味觉享受。
放学回家,门关着,父母没有回来,肚子饿的直叫唤,只好到地里去找。
大集体的时候,一切都是集体的,没有一样东西在分配之前属于自家的。
田硬边上,成串的胡豆荚发出诱人的嫩黄嫩黄的光芒。我那时不知道金子的颜色,也许在我的心里,豆荚的颜色比金子的颜色更好看。
偷吃了嫩胡豆没有几分钟,我就倒在了地边,过路的人看到了,才叫了我的母亲。我被送到了医院。
后来听母亲说,我当时的状况就像死人一般,脸色蜡黄,黄得像金子,区医院的邹医生说,得了“胡豆黄”,也叫胡豆过敏症。
一直以来我对黄色有深刻的烙印,长大以后我偏爱黄色,巴西足球队队服的黄;迎春花的黄、矢车菊的黄、勿忘我花的黄……甚至把黄色当作我生命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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