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凉当自知

　　暖凉当自知


　　文|甄小竹


　　“过客”一词，在我心中从来都是凉意。就像“在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相遇，没有莞尔，只是对视，而后擦肩；“过客”又有诗意在心底蔓延，那感觉是欢喜着，又疏离着。


　　与过客驿站相遇，源于到张家界旅游。住进过客驿站，是因为“过客”这两个字。我一直想，能将驿站的名字起为“过客”，主人也一定是一位兰心蕙质之人。


　　与家人一同拿着行李，找寻到位于张家界武陵源军邸路的过客驿站，站在驿站前，抬眸，便被驿站的装修所吸引。


　　木质门楼、木质门窗，门窗上是一排花盆的容身之地，绿植葳蕤，正安静地与古色古香的木窗对视，“过客驿站”几个字散发着时光的气息，斜斜地镶嵌在几扇窗的正中间。门口一堵暗红色的墙壁上，爬墙虎占据了半边天。已是冬季，叶子黄中有绿，与红墙相互映衬，别有一番韵味，让人想到岁月静好。门口的盆盆罐罐，绿色在跳跃，那鲜活的，我叫不出名字的绿植，有很深的生命张力，与之对视，有喜悦，有安然。


　　踏进迎客厅，我还未来得及欣赏古色古香的布置，一条黄色的金毛犬便扑到我身上，于我撒起了娇，在我身上又蹭又跳，仿佛与我是老友一般。


　　说实话，我因小时被狗咬过，人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对狗，我亲热不起来，几十年过去了我还是怕。


　　今日，对于这“老友”的特殊问候，我竟然没有丝毫胆怯。我与金毛玩耍了片刻，主人倩倩，出现了。从倩倩口中，知道了金毛犬叫H，很洋气的名字。H与我亲热后扑向了女儿，此时，我打量起这间客栈的女主人倩倩。


　　倩倩是个娇小的土家族女子，乌黑的齐肩长发，白皙的皮肤，水汪汪的眼睛，说起话来忽闪忽闪的。浅浅一笑，就感染着你。那暖意，那温婉，犹如遇见了多年前分别的邻家小妹。


　　房间是早就预定好的，还没入住，倩倩已经将一间房从普通房升级为豪华房了。原因很简单，只因我们定了两间房。我突然就感觉到了倩倩的温暖与大气。


　　我趁女儿在办入住手续时，打量着分为前后两部分的迎客厅。前厅，有一个书桌，是倩倩办公用的。左侧四方的木质桌椅，一盆铜钱草正兀自葳蕤，几本花布封面的留言簿，斜靠在茶壶上；后厅，很显然是倩倩表演茶艺的，木质茶桌，玻璃茶具，黑茶、红茶、长寿藤在玻璃茶罐里依次排开。木质沙发上，几个花布靠垫，将迎客厅古朴之中点缀出民族风。


　　看着木制沙发，沙发上大朵花色的、透出浓浓乡土气息的布垫。我突然想，如果午后，有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我就坐在那木制沙发上，靠着大花布垫，泡一杯清茶，捧一本线装书，与光阴一同老去，那是不是一种皈依。


　　我静静地轻抚着那古意的茶几，和木制的沙发。其实很想让倩倩为我泡一壶茶，却因旅途的劳顿，只好离开了大厅。

　　沿着木质楼梯往房间走，这里又是另一番景象，二楼的扶手处有茶厅，女主人为入住的客人准备好了茶具，还有上品的长寿藤；三楼，女主人准备了笔墨纸砚，为你的即兴挥毫做足了准备。房间里，自不必说，干净整洁，装修古朴，最开心的是女主人为每间客房准备了一套小小的茶具，对于喜欢饮茶的我来说，真的是无比开心。正在我准备烧水时，女主人倩倩走上来，手中提着净化过的水。唉！叹息一声，好贴心的店主啊！


　　当倩倩笑盈盈地告诉我，明日爬山，如果累了，找她拿一种特制药膏，可缓解酸痛，还可以找她拿木盆泡脚，我呆了一呆。走过很多城市，也曾住过客栈，如此贴心的却是第一次，我真心为倩倩的温暖点赞。


　　倩倩在我连声谢谢中退出了房间，我看着她的背影，看着这个贴心的女子，我知道，我在过客驿站，旅游时光一定会在她的暖心里愉快度过。


　　第二天，我们开始了爬山。爬山是个辛苦活，大汗淋漓自不必说，心情很重要。这一天，心情糟糕，也让我对景区抬滑竿的师傅有了成见。


　　一大早，我们一家四口进入了景区，因我的心脏不好，爱人和女儿对我爬山争议了很久，我再三表明我行时，他们俩才勉强同意。前面是天子山，据说有八千多个台阶。健康人都要气喘吁吁，何况是我。在山下便利店吃东西时，女儿又把话题说到我爬山的问题上，几个抬滑竿的师傅，听见了女儿和爱人的谈话内容，凑了上来，一定要我坐滑竿。


　　我明确表示，不坐滑竿，我要凭自己的毅力爬上去。正在几个师傅缠着我不放时，一位坐在椅子上休息的，头发花白的，六十多岁的老人家对我说，“孩子，你能爬上去，你看，我这老头子都爬上去，又下来了。”我看着老人家的表情，更坚定了我爬山的决心。可那几个抬滑竿的师傅，为难起了老人家。爱人看不过去，上去理论，老人家无奈地挥了挥手，离开了。


　　滑竿师傅知道我身体不好后，转过矛头，一直跟在我身后，不停地念叨“有八千多个台阶，你爬不上去的，算你便宜。”那几个师傅，轮流跟在我身后，一停地念叨，重复着这几句话。我喘了口气，站住身形，对其中一个说，“别念叨了，我不坐的，我要凭借自己的毅力爬上去，你们去山下拉别的客人吧，我真的不坐。”那几个师傅，依然不依不饶地跟在我身后。我连续说了三遍不坐滑竿，那几个师傅却置若罔闻。


　　爬山本就痛苦，加之师傅们在耳边的唠叨声，我的头突然疼痛起来。那一刻，我终于明白《大话西游》里，为什么悟空想一棒子打死唠叨的唐僧了。


　　我大吼一声：“说了不坐，你们听不懂人话吗？”几个师傅，居然无动于衷，继续他们的唠叨。我脸色煞白，坐在台阶上，开始冒起了虚汗。走出十几个台阶的爱人，赶紧跑下来搀扶着我。怒视着滑竿师傅，师傅们悻悻地转身。我坐在台阶上休息了好久，才慢慢回过神来。


　　八千多个台阶我爬上去了，那是一种战胜一切，不畏险阻的决心。回到客栈，天已黑了。倩倩等在客栈门口，她笑吟吟地为我泡一壶茶，拿来了缓解腿部疲劳的药膏，轻声细语地告诉我怎么使用。看着倩倩暖暖的样子，我的泪在眼眶中滚动，爬山时的不愉快一扫而光。


　　“过客驿站”我记住了你。


　　三天，过得很快。爬山时的凉，早已在倩倩柔柔的微笑里，在倩倩的暖意里化为乌有。


　　我们要离开了。临走，倩倩送我一罐长寿藤，她说，愿时光温柔相待，愿我们还能相遇。


　　我与家人走出驿站，回首，过客驿站安静而醒目地在光阴的故事里闪耀着光芒。我与驿站，我知道，我只是过客，终做不了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