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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往事(三)

2020-09-17叙事散文河西村夫
乡村往事(三)烧山灰梁正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化肥在庄稼人眼中似乎还是个稀罕物,一来物资普遍紧缺,不能普及,二来庄稼人手里缺钱,买不起,大片的山地只能靠烧山灰来充当肥料。烧山灰可是个苦活儿,家里没有几个地当劳力是烧不成的。那时候,也就是从集

   乡村往事(三)   烧山灰   梁正虎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化肥在庄稼人眼中似乎还是个稀罕物,一来物资普遍紧缺,不能普及,二来庄稼人手里缺钱,买不起,大片的山地只能靠烧山灰来充当肥料。   烧山灰可是个苦活儿,家里没有几个地当劳力是烧不成的。那时候,也就是从集体下放到个人的当儿,刚刚拥有了土地的农民兴致很大,差不多都争取着要烧个山灰。我家人口多,山地也多,畜力又当,因此我家几乎年年都烧山灰。不谦虚地说,那几年,我家的粮食可谓仓满柜溢。山灰的后劲大,庄稼至少要长三年。烧过山灰的灰底子,不要说三年,那后劲要延续好几年呢!记得我们家的灰底子,自我种庄稼以来 ,那个地方的庄稼年年比其他地方长得绿,长得高。到了秋天,其他地方的庄稼都黄了,这灰底子上的庄稼还不太黄,需要留一留,这些麦子的穗头更大一些,籽粒更加饱满一些。当然了,上过山灰的庄稼地,土壤更加疏松,当你套上牛犁地的时候,那滋润劲儿,你就知道了。   当一场秋雨下过的时候,准备烧灰的人家就要挖垡子了。挖垡子需要好的铁锨,软兮兮的铁锨可不进地。当然还要有踏板子,踏板子是一块小木板,有鞋底大小,一寸来厚,两头有小槽槽,小槽槽里拴上麻绳子,绑在脚上,这样用劲踩起铁锨来叭叭地响,即使挖一天,脚也是不会疼的。   如果自家的地边有荒地,就在荒地上挖,可不能在远处挖,太远了,不容易运到地里。荒地上挖垡子,一铁锨下去,有草根牵扯着,不容易挖下来。挖一个一尺见方的垡子,需要两铁锨。因此,就需要两个人用两张铁锨对着挖,这样挖下的垡子大一些,以后拾成灰,空隙较大,容易透气,利于燃烧。   我家的地边没有荒地,烧一个灰,就多一道工序——踏灰。等庄稼收完,也是下过一场雨的时候,我们就拉上打场用的石磙,再喊上几个人,让他们也拉上自家的牲口,来到地里,选一方方地作为踏灰的地点。我们家的那匹大红马拉着石磙,来来回回地碾压,人们赶着牲口来来回回地踩踏。一会儿,地皮就变得瓷实了,差不多能挖成垡子了。   垡子挖好后,放几天,等干燥一些的时候,要夹灰。夹灰就是把垡子一道一道地垒成墙墙子,墙墙子的高度以垡子不翻为宜。夹灰的目的就是让垡子充分地干透,这些垡子经过一个冬天的风吹日晒,的确干透了。过完年后,土地解冻了,庄稼人就开始劳作了,挖下垡子的人家就要拾灰了。拾灰要人手多,那时候,人们出门打工的少,好像人情味也浓一些,只要你央及一声,人们准会来帮忙的。这样有几个人,男人也好,女人也行,一字儿站开,把垡子一块一块地传过去。其中,拾垡子和放垡子的人就显得吃力些,拾垡子的人除了给别人传,他还要弓着腰拾。放垡子的人当然不能乱七八糟地放,需要一点小小的眼力,垡子之间要有空隙。整个灰要码成宽约2米,高约1.5米,长要看垡子的多少,可长可短,形似一列火车。拾好灰之后,就要烧灰。烧灰是最关键的一环,在灰的前面放上柴——树枝了,树根了,破胶鞋啦,甚至骨头啦,在这些东西的上面放上煤块,当然,这些煤块是我们从煤窑口子边拉来的煤渣打成的,做饭用的煤块很少用,舍不得,除非点不着,才肯豁出去一些。放好柴煤后,用垡子把柴煤围起来,上面也用垡子盖住,前面留一个小洞,用来点火和通气。柴煤点燃了,浓烟从垡子的空隙间冒出来,好壮观呀,真象一列蒸汽式火车。   接下来就是禁灰。禁灰要先贴墙子,贴墙子就是在灰的两边,用一层土块一层土壅起来,上面也用土盖住,目的就是把燃烧过的垡子和正在燃烧的垡子封闭起来,就像火炉一样。禁灰是最重要的一环,禁的太多或太少都不行,火着得旺,就多禁点,如果不太旺,就少禁点,总之不能把火捂死,也不能凉冷,导致熄灭。   灰燃烧的时候,有时要“上炕”,有时要“抽芯子。”“上炕”就是灰下面留一层垡子,只燃烧上面一部分,更为严重的是“漂皮儿”。这样一来,大半部分的垡子不能燃烧。“抽芯子”就是只燃烧中间一部分,从外面看上去似乎也一直着完了。当然,有经验的老农看看上面冒的那股子热气,就知道灰着到什么程度了。   一座灰彻彻底底着完了,庄稼人高兴,干起活来有信心,手脚有劲。灰还在烫得很时,就急急地撤开,用结实的榔头捶烧透了的土疙瘩。中午还可以在灰后面燃烧着的地方烧洋芋。我们家烧过的灰可透哩,灰底下的一层地皮都烧透了,足足有一锨深呢!   一座灰上了炕,抽了芯子,或者燃烧到中间熄灭,可就是很大的麻烦事。费了好多人工不说,还费了柴和煤块,挖弄一个死灰堆,把烧过的和未烧过的土疙瘩捡出来,是一件极窝囊的事,窝囊得浑身没有一点儿力气。   灰烧好了,就用架子车拉,拉架子车全凭骡马。一块山地十几亩,用架子车一堆堆地倒出来,也真不容易。山灰倒在带有坡度的山地上,卷着尘土,象洪水一样往下溜,我们土里娃娃土里搀。牛拉车显得太慢了,转个回头要费好大周折,一点也不利索。听说,在农业社时代,灰是用一对犏牛拉一个大柳筐运输的。你想啊,那柳筐后面冒着尘土,哧啷啷地响,那种费事劲儿可想而知。   务弄山灰是苦活儿,可谓一年的庄稼两年的苦。山灰和着汗水在人们的脸上结了一层,春天风大 ,搅起的灰尘眯得人睁不开眼睛,人象一个土猴娃。山灰容易吸干嘴唇上的水分,嘴唇起皮,厚厚的一层,象是生了一场大病。我们整天只觉得口渴,喝了水也不顶事。   然而,苦就这样吃了,如果当年雨水好,收成肯定是好的。如果天旱,庄稼照样歉收,苦照样白受。有一年,我们家就有这样的经历,上了山灰的十几亩地种了豆子,豆苗胖胖的,刚散开大头,丰收在望,一幅喜人的样子。可是,从那以后,老天爷吝啬得再未下过雨,一直持续到豆秧变黄,我们感到彻底无望了才罢休。现在想起来,我非常惋惜那块绿油油的豆田。   我想起山灰,就想起那个时代。山灰虽好,但烧山灰的那个过程,真不愿多想,即使现在坐在房子里,想起烧山灰的那个场景,条件反射似的,嘴唇照例发干,眼睛照例迷离,那终不是我们向往的事情。那种劳作,毕竟带着荒蛮和落后的意味。烧山灰的年代,总是盼望着使用化肥,化肥使用起来方便、干净、肥力见效快,可以立竿见影。在那时,如果某某人使用了几袋化肥,庄稼长势不错,人们投去羡慕的眼光,这样还可以满足一下那个人小小的虚荣心。   然而,人生在世是矛盾的,当我非常想念山灰的时候,是我看到目前的种植状况,化肥农药激素的过量使用,改写了生命的密码,使土壤僵硬板结,没有一点疏松活泛劲儿,生长力不够了。   我多么想套上一对牛,找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吆喝着,慢悠悠地耕作在滋润如酥油的土地上,老伴儿喘吁吁地提着茶壶送到地头……虽然明知是痴心妄想,但我还是想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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