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妈妈

　　婆婆妈妈
　　文*夜莺 　　我妈，娘家兄弟姊妹，八个，刚好围一桌。她落尾巴，结婚前，很少做家务。用我小孩的话说是“资本家的女儿”。理由是，我外祖父开了一间作坊，在舀火纸出售。 　　老幺女，就是百草不拈，当哥哥姐姐的，也不敢垮起脸，说过半个不是。那些年，搞集体生产，也没多少家务可做。我妈，二十大几才结婚，嫁过来后，一切现学。我爸家，成分是富农。祖母，大骨骼人，胖胖墩墩的，粗嗓门，爱坐在大门口与别人聊天。小时候，我和妹妹去外婆家，路过她家门前，大气都不敢出，蹑手蹑脚的，绕过房前大路，专挑那条窄窄的水田坎走，生怕惹恼了那个“王老婆婆”，遭吼。 　　我家老祖宗也蛮有个性的，膝下五儿四女，孙头男女一大屋，可从不搭把手帮媳妇们:带娃儿，料家务，干农活等，想都莫想，没门。儿子媳妇不被她逮着骂，揪着打，就烧高香了。就是这位“皇太后”，却被我妈豁得喏喏转：有事没事，来我家坐坐；来人来客，只要一叫她，她就乐呵呵过来了。其他儿子家，脚印都不沾一下，更别说吃一顿饭了，请了，也不去。 　　三天两头，我妈出门，她还主动帮我妈看小孩呢。
　　老祖宗过世后，给我爷爷作媒的络绎不绝，爷爷也是精神抖擞，迎来送往。叔爷婶娘们，姑父姑妈们，一百个一万个不同意，事情明摆着，怕人家分爷爷的财产，怕给他们留后患。五叔是爷爷的幺儿子，接了爷爷的班，大家盼他出面说服爷爷。五叔说：必须要三嫂出面，跟他一起去。三嫂，也就是我妈。后来，有意于我爷爷的老婆婆们，都在我妈扯鸡骂狗的哈哈声中，纷纷羞婉而去，这才保住了我爷爷的“晚节”。 　　我妈，育有两儿一女，三个娃儿，个个做得一手好饭菜。逢年过节，我和我妈就翘起脚脚耍，聊天，看电视，玩牌。“饭端到桌子上，筷子都懒得抽一根”没等先生责备完，我妈就往我跟前一挡，回头冲我一笑，立起来，哼着小曲去厨房帮忙了。 　　别看我妈不识几个字，但过个年啊，决不含糊，特讲究。贴门神，挂对联，放鞭炮，张灯结彩等那一套，她可没兴趣。记得我刚结婚那阵，就喜欢做这套，过年嘛，气氛要要的。再说，从小到大都这么办的，习惯了。 　　为这，我还暗暗生了她几回气呢。她感兴趣的，是置年货。比如，汤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少的，前十八天就上街打汤圆面，晾干水分，等到大年三十早晨，初一早晨，亲自包红糖汤圆煮给一家人吃。炒花生，甜瓜子，不能少；水果糖，更不能少。尽管自己吃不动，尽管只有三斤半两的，有，就开心了。至于鸡鸭鱼，猪脚杆这些大件，过年这天，必须到位。 　　吃不吃得了，是一回事，有没有这些是另一回事。过年要有过年的样子，仪式感，必须的。可我不想顿顿吃剩饭,初一吃了初二吃，有时初三初四还在吃，油腻腻的。于是我劝她一样少煮点。她说要年年有余，你哥哥姐姐初二回来，煮少了，不够吃。 　　我不再吭声，我知道，她怕我们吃不饱，哪能呢 。过一个年，一个二个长得像个碾子，肥滚滚的。我嫌胖，我妈就说 胖点好看些，年轻些。为了好看，为了年轻，我只好乖乖听她话，吃呀吃。 　　吃了不干活，难消化。于是，我就拿出扫帚扫地。我妈说，初一天，不能扫地免得把财扫走了。不服气，也得放下；又拿桶里的淘菜水冲厕所，我妈说，也不能倒，那是银水。好吧，我去剪发，也不能，正月间理发病苦大。这也不准那也不准，就只好去睡觉，我妈说，白天不能睡，不然田坎要垮。“哎呀呀，妈，你又没种庄稼了，哪有田坎可垮呀！” 　　“别人有啊。”她老人家笑眯眯的，我只好闭嘴，闷闷地捧起一本书来看。 　　“眼睛看近了，老来恼火”我妈一边给我开灯一边说。我知道她的意思 ，想我陪她玩牌。三个娃儿不和她一头，三个孙子不和她一头，这个艰巨的历史任务就落到了我的肩上。 　　牌出得好不好，我都不怨她，只要她老人家高兴就好，她一高兴，我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又有什么不好呢。 　　小孩问我:妈妈，你怎么怕我婆婆啊？ 　　有么?我觉得你婆婆挺好的呀，要不，怎么舍得丢下你爷爷，一个人来南充给你洗衣做饭呢，怎么喜欢穿我给她买的而不穿你大伯给买的好衣服呢？这几天，这儿带娃儿读书的人，无论老的少的，碰到我都问起你婆婆，她们想念她呢。 　　小孩听了，说：妈妈，你以后会对我妻子好吗？ 　　那还用说么，我要跟你婆婆一样，把媳妇当闺女一样看。 　　其实，我妈也有个坏习惯。就是爱吃剩饭剩菜。给她说了多次，她都不改。我只好背着她，偷偷倒掉。 　　结婚十几年了，家里的人情世故，我一概不管，先生封我一个甩手掌柜。嘿嘿，家里有妈掌舵，怕啥。 　　红娘说：“为人不当家，当家乱如麻。清晨要早起，油盐酱醋茶。”老妈，你辛苦了！ 　　后天就是三八节了，惟愿你和天下的妈妈，都漂漂亮亮，健康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