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善,是个好名字
2021-12-23叙事散文雨夜昙花
之前没有想过去永善。若外出游玩,会查询既定的目的地有什么吸引我,比如景区,比如历史,比如美食。但永善不会排在这里面,相对许多没有去过的地方,三天的假,它的距离太远,七天的假,它又太近。而突然间,它近得让我还来不及查询有什么景区与美食,就已经……
之前没有想过去永善。若外出游玩,会查询既定的目的地有什么吸引我,比如景区,比如历史,比如美食。但永善不会排在这里面,相对许多没有去过的地方,三天的假,它的距离太远,七天的假,它又太近。而突然间,它近得让我还来不及查询有什么景区与美食,就已经抵达了它,同时又远得让我在路途上颠簸了十四个小时,才在星光中驰入灯火闪烁的它。 此次行程不在计划中,所以既来之则安之:尾随一群摄影师去拍水电站。他们选择来永善拍水电站,则是得到消息,水库要放水,可以拍出比较壮阔的片子。 我对摄影的喜欢,与摄影师们的喜欢是完全不一样的。我只是喜欢用镜头去记录看到的好风光,记录季节更替中世界呈现出的不同样子,所以我会在不同的日子去同一个地方,记录它在天气变化和时间更迭中或明显或细微的变化。时常出现这样的事:一群人支着长枪短炮,等阳光洒到田野上,或等飞鸟停到荷花上。我走过去,不由分说,举起相机,卡嚓卡嚓,连拍几张后走开。不是不知道对于一幅好片子而言,等待的重要性,也不是不知道很多时候光线关系着一幅片子的成败。但我拍照,主要的目的是记录,倘若能拍到好片子,那是附带的奖赏。 这整整一天,我跟随着摄影师们把时间消耗在水电站:他们从水电站的各个方向去拍它,上、下、左、右。因而在山中爬坡下坎。虽然如此劳累,但我已预知,这一天完全是白忙:晴朗得没有一缕云,能见度却不高,似有薄薄的雾,罩得远山有几分迷蒙。而且来路上,已看到一幅大坝的宣传照片:夕阳西下,云彩华丽壮美,大坝的水也被染成金色。这一天,再怎么拍,已拍不出一幅与它相媲美的照片。拍这幅照片的摄影师,此时就与我们一起,上上下下地取景、按快门,并且兴奋不已,好像一切都是初遇。我则有些意兴阑珊。 在我以为这一天将一无所获的时候,看到一所老房子。这时,我们正准备从另一个方面去拍大坝,途中路过一座小小的村庄。 我喜欢老房子,不论它是否美观典雅,我喜欢它在光阴流转中日复日熏染而出的烟火味。 这所老房子门前,三、四个孩子在嬉戏,见我在门边拍照,女主人出屋来,一脸笑容:“进来坐,进来坐。”当我是远来的客。屋中没有什么物什,另一屋却让我惊喜:是有灶有锅有盆的厨房。屋内非常暗,一道光从屋顶没有瓦的天窗中斜斜射下,蛛丝网在光线中闪动。 那群摄影师见我久不出去,也走进来,一进来就不舍出去,说光线正好。大家开始拍照,又说如果能有烟升起来就更好了。于是女主人也进来,开始生火。又有同伴说如果有人炒菜就好了,门外的女孩一听,便进来炒菜。厨房内暖黄的火光、在光线中袅袅升起的青色烟雾,小男孩们因好奇而纷纷挤来门边观望,女主人不时往灶口添加柴火,女孩铲起铲落,就在这个过程中,女主人脸上的祥和,女孩的单纯,男孩们的嬉笑,都一同摄入了镜头中:非常美的一幅画面,很尘世、很烟火,也很动人。 临别时,向他们道谢,女主人连连挽留,让我们留下来吃饭。其实这时,距吃饭时间还早。 路上,又见一户人家,男、女主人围坐一起,剥玉米粒,一位老妇坐在墙边,一只小猫慵懒地躺在她的脚旁,墙上挂着火红的辣椒串。一幅活生生的好画。就在我们举起相机时,小猫受到惊吓,一溜烟跑了。这个画面少了那只毛色与玉米粒一样金黄的猫,就少了韵味。有人问还能不能把猫捉回来。女主人立即站起来,去找猫。但猫抱回来了,却怎么也不下地。大家只得离开。 有人叹息,说没能拍到好片子。我却没有遗憾,因感觉到一种清澈,一份纯净,那是无论怎样好的片子都无法表达出来的情愫。 在通过这座村庄短短的时间中,我们仅相遇了两户人家,但他们所表示出来的友善,让人感觉到异常温暖。 同行中的摄影师有当地人,他们对此已司空见惯,不以为意。不过从他们的闲聊中,我得知,他们均为那位主妇和孩子们单独拍了照:“我把这些片子冲洗出来,等下次来拍水库时带给他们。”“下次来时,记得提醒一声,我也把片子带过来。”“上次那户人家,我去了几次,都关着门,现在照片还在我的包里。”…… 走过了许多地方,为许多陌生人拍过照,但我不得不承认,很少见到这么朴实的人。很多时候,当我的镜头举起来,还没有按下快门,立即就被吼一声:“给钱!” 但是,我也的确做不到拍照之后,把照片冲洗出来,送给我镜头中的陌生人。我跟随着许多人一起抱怨过,许多地方的民风不再纯朴,却没有想过,自己在这份不再纯朴的民风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水库总是在那里的,或者放水,或者不放,最大的变化,也不过是天空有云朵,或者没有。而我已然明白了那位摄影师,明知不可能拍出好片子,他也乐此不疲的兴奋和快乐。因为很可能,来拍的是水库,真正动人的却是其他,比如那户人家,比如那位生火的妇人和炒菜的女孩。水库的美是可以预知的,而水库之外的美,却没有人能够预知。 永善,我来的时候对它一无所知,离开的时候,也仅仅知道它有个水库,水库边有个小小的村落。可是我知道,此后,当提起永善时,都会有种温润之感,不是因为气候,不是因为江流,而是民风。 其实,初到永善的那个夜晚,我就感受到这一点:那时天太晚,我们停车在路边问一辆路过的车,永善还有多远,是不是顺着路一直走就行。车上的人回答后便往前走了。我们在路边休息了一会才继续前行,开出不远,见有辆车停在路边,看到我们,车上的人就笑了:“还以为你们走错了路,说要回来找,又想这段路没有岔路。”他们叮嘱:“跟着我们,前面有岔路。”又开玩笑:“一走错,你们就开到四川去了。”进了永善城,想追上去道谢,他们却加大油门,开着车径直走了,只看见车窗中伸出只手挥了一挥。
那时我以为,我们遇到了好人。离开永善时已知道,什么都不是偶然。 永善,的确是个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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