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小白狗

一只小白狗 　　关于这只小白狗的来历，我也说不清楚。也许是父亲从别人家里要来的，也许是从道边拣来的。一次我回老家，就见它跑出来，“叭叭”的叫。 　　父亲养过许多狗，因为他要喂牲口，防着有贼人夜里把牛、驴等偷走，他就要养个土狗看门，尤其是夜里值班听个动静。这样想来，这只小白狗很可能是半路拣来的，因为它好像也防不了什么贼。个头太小，是那种典型的叭儿狗，像一截毛绒绒的棉袖筒丢在地上，小鼻子小眼儿，几乎看不到的小短腿儿，站起来不过刚过人脚面。真有贼人来，略一抬腿就能踩扁它。但也说不定，它吓不了贼，却也能叭叭叫，像个小警铃。它一“叭叭”叫，院里那里青色大狗也会“汪汪”叫，隔壁邻居家也有狗叫，然后半个村子里的狗一起叫起来，那联防气势足以警戒贼盗了。就像以前故事里讲的：家里养一只大型猛犬，还又要养一只小狗。小狗的作用就是叫醒猛犬。 　　甚至是不是这个原因，我没有问父亲。我们之间的语言少得很。回一次家，说不几句话。即便这很少的几句，也可能吵嚷起来。所以，再少说为好。 　　我们家的青狗算是原住民，跟我们很熟识了。我把车停到墙外的土岗空地上，墙里的它已经听得出来。就“滋滋”儿的哼叫着，跳着，绷得铁链子哗啦啦响。我进家门口，它就更欢快的做雀跃状，两爪又人站起来。我也过去拍拍它的头颈，以示亲近。它用湿热的红舌头，舔吻我的手指。这时，那只小白狗也听了动静，从一个角落里跑出来，煞有介事的“叭叭”叫着。它的语系里不是在欢迎我，是在警告，认为我是一个陌生的闯入者，还要作势“呜呜”地示威。我当然不必理会它：虽然我很少回到这里，但我也还是这里的主人。另外，它没有半点恐惧可言，直需要目不斜视往里面转弯走去。它也并不敢扑上前来咬我。 　　如此这般三两回。也许小白狗见我回来几次，我的父母并没有把我拒之门外，还管我饭吃，又极本份仗气的说了一些话了。它就觉得我不像是贼人，也不是敌人吧。说到这里，又不禁想起一些“狗事”。有的狗儿就极聪明，话说从没见过的亲戚本家，注意，就是从来没有登门来过，根本就不相识。第一次上门来，这主人家的狗儿也认得，不叫不咬还摇尾巴表示亲近。这又是为什么呢？听老人们说，他们也会看面相，看得出血缘亲近。也另有说法，说它们能闻味，亲属之间自然有些气味是相通的，狗鼻子很灵，它们嗅得出。还有些狗精明到奸滑，外人带东西来本家时，它一声不吭。走时，想带什么物件出去，那它是万万不肯的。前些年，我们家喂过这么一条狗。我姥姥来我们家里帮忙择花生，就是把花生果从秧子上揪下来。临到中午时，老人要回家做饭，顺手拢一把花生秧回去喂鸡。那狗就不干了，呼的扑过来，把老太太扑个大跟头。这回可把老太太气坏了，爬起来指着狗鼻子大骂：狗东西没良心！在你们家干了半天活，中午又不吃你们饭，拿一把花生秧你都不干。扑我一个大跟头，回头看病还是不你们家花钱……据姥姥说“那狗不收正眼看我，歪着脑袋，坐在地上听。我骂了它一泡。再抱起花生秧来就走，它不甘心啊，跟着我吱吱儿叫，也再不敢拦我了”。 　　我觉得小白狗主要是学着那只大青狗，看它对我很亲热，自己也便不再造次，渐渐不再仇视于我了。但也还是有些戒备心理，我喂它点东西，想拉近些关系。它就上看下看，确认再三，才啃下嘴叨走。我招手约它过来，它先是不肯。后来，也是见我与大青玩的高兴，它也就放心下来。狗总是喜欢被挠痒痒，抓它的脖颈，腋下，直到它翻身躺倒在地上，袒着粉红色小肚皮时，表明它是对于臣服及信任的吧。但小白还是不能完全放心，我看它仰面躺倒，眼睛微微闭上，也还是有些警惕，眼光里斜斜观察着我，还是有些警惕提防的意思。那时，我有些想笑出声来。 　　时间长了，我再回老家时，小白也跟着大青跳着叫着，看得出算是表示欢迎的意思。 　　母亲对狗要求很严格，认为狗是贱类，断不能登堂入室，绝不要干扰人的生活。不听号令者，严惩不殆。小白有个很不好的习惯，喜欢吃纸。就是把厕所里的卫生纸叼出来，扯烂了，一口半块，纷纷扬扬弄得半个院子都是。若按网络上的名言“生活就像一卷卫生纸，没事儿不要瞎扯”，母亲这个年纪，对网络不感兴趣，名言也不必讲了，棍棒教训一通就很实在。如此有两三次吧，母亲想给它一个条件反射：记住没？那卷白白的东西，不是你能随便咬扯的。再多嘴的话，棍棒打来，就这么疼！明白不？教育方法有诸多种，这是其中最原始又传统的一种技法。说实话，我在幼年的教育差不多也性此类，而我对自己儿子的教导，有时也不免于此。我佛慈悲！虽然我不信佛。 　　小白被打跑了。把它打跑以后母亲才意识到，可能这次冤枉它了。因为她看到大青偶尔也在撕扯卫生纸。狗总是改不了吃屎，狗鼻子闻着味儿就喜欢往厕所里钻。可现在农村改厕工程根本没有考虑狗的感受，直接水一冲，有“屎”无踪，再也见不到这东西了。于是狗的心理很是抓狂，情急之下，对着那卷子卫生纸发泄一下情绪。我想，小白是这样的，大青也是这样的。好几次，我上厕所，它还在门外热切的盼望，徘徊。关于这一次，事实大抵是大青扯纸，母亲却冤打了小白一通。于是小白就离家出走了。 　　走也没走多远，就在我平时停车的土岗旁边，我家墙外角落里。那里有些柴草，小白就在那里落户搭窝。母亲也觉得有些冤枉了它，也叫过几次，让它回家来住，它只是不肯再进我家大门。住就在墙外草堆边，吃呢？到处找。现在人民生活普遍富裕，吃喝不愁，丢的垃圾里养几条野狗也是很容易的事儿。但小白也不算是野狗，它并不乱跑，四处游荡，就住在我家墙外草堆外。另外，它还做着原来的工作：我家附近有什么异响，它还是“叭叭”叫着报警。它一叫，大青狗就在墙内“汪汪”的叫起来，然后邻居家的，村里其他的狗类们一起联防。还有我每次回家，它就会从门外的不知什么地方窜出来，叭叭的叫着，在我腿边绕着跑一通，看我往家门里走，它就转身跑开。我招手让它进门，它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