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人”之外

　　　一
　　7686850平方公里国土面积、2347.01万人口、四面环海、世界上唯一国土覆盖整个大陆的国家、奉行多元文化的移民国家、拥有很多独特的动植物和自然景观、骑在羊背上的国家、坐在矿车上的国家……尽管澳大利亚拥有众多标签，走进这块“南方的内地”，领略了它辽阔的草原、纯粹的蓝天、悬浮在空中的厚厚的大朵的白云，欣赏了它娇艳而遍地盛开的金合欢树，亲近了它懒洋洋的考拉和凝神眺望的袋鼠……但，最诱人、最彰显澳洲人个性的还是它独具风采的别墅。
　　有人说，建筑是流动的音乐，是一个城市的灵魂。具有艺术气质和创意灵感的建筑，无疑是探究这座城市历史发展轨迹、发现其韵味的最直观的标本。旅游大巴驶入墨尔本市区，我好奇地审视着这座陌生的城市，迎面而来的建筑造型多姿多彩，让人目不暇接：细雨洗涤过的国会大厦格外亮眼，浅淡的橙黄色楼体在时隐时现的阳光抚慰下温情脉脉；弗林德斯火车站这幢百年的文艺复兴式建筑，如泛着旧时光的米黄色火车在我们的车窗外掠过；浅棕色几何拼图做底色，灰绿色艺术绘图装饰的维多利亚艺术中心，静坐于雅拉河畔；南半球最高最大的天主教堂——圣帕特里克教堂，外面古朴的青砖结构与三座哥特式金色的尖塔、金色的圆拱形门窗匹配相得益彰；古朴简陋的库克船长的小石屋，却让人对于那个冒险而浪漫的航海年代浮想联翩。还有淡蓝色与灰白相间的三棱台式、棕色与草绿交织的六棱体、一条浅绿色流畅S形从楼顶悬垂而下的尖顶楼、蓝色球体式、象牙白的哥特复古式……即便最简单的四方体建筑也因装饰体不同而风格迥异。墨尔本的建筑现代与古典融合，雍容华贵与简约流畅结合，又不失个性张扬和标新立异，澳洲人的性格特点在建筑特色上可见一斑。
　　墨尔本市中心高层建筑相对集中，其他地方很少有高层建筑。不管是商业区还是集体公寓或居民区住宅，凡有空隙之地都巧妙点缀着各式花草。尤其绿树丛中的别墅，更体现出主人对于美的追求和品味：家家庭院，修剪整齐的草坪清净清爽；花草树木的造型根据院子的特点布局，独具韵味；绿荫下，休闲纳凉的靠椅温馨舒适。
　　而那些别墅不论是单层还是双层，更是错落有致、匠心独运。每栋建筑的外表颜色绝不雷同，颇有百花争艳的味道，更符合澳洲人自由奔放、热烈洒脱的个性特点。别墅的花草与房屋色调的配置，无一处不讲究协调，无一处不凸显独特：粉墙、白色窗框勾边，几棵树高低错落白花满身若雪，淡雅、唯美；蓝灰房顶与银白篱笆相搭，简洁朴素又不失尊贵；墨绿的树、灰黑的房顶，因院子角落一树盛放的紫色花朵而充满灵气；浅粉色墙壁、浅灰色房瓦、玉白色窗框勾勒，墙角花簇丛丛，让人恍如坠入童话世界；灰色的房屋，绿草坪上一树雪，不知那一树白花姓字名谁。无论如何，它选择了从春天出发；一树大红朵儿倚墙而立，那凋落的花瓣，与风对话，那是绽放难以抵达的境界；满院喧哗的绿，这一树红花点点，站在季节的路口眺望；白墙红瓦下，玻璃海棠和杜鹃花对望，修建整齐的灌木做篱笆花墙；房后绿树葱郁，房前花簇嫣然。硬朗的铁树、与柔和的碎花搭配饶有趣味；在我们眼里倍加尊贵的君子兰，在乡间草地却是大片、大片栽植……墨尔本房产完全私有化，为建筑设计的个性化创造了条件。这座在张扬的色彩中绽放的城市，其绚丽的外表撼动着我们的感官和神经。
　　悉尼相对于墨尔本来说更接近赤道，草地反而不如墨尔本返青的速度快，大街的绿化也远不如墨尔本。寸土寸金的悉尼，其街道的拥挤状况更接近中国城市的街道。但环绕悉尼湾的富豪住宅区，却是人们津津乐道永远追逐的话题：玫瑰湾，悉尼最有名望的富人区，有全世界最细腻的沙滩邦迪海滩，那神秘的邦迪蓝晕染了全球人的审美观；优雅静谧的屈臣氏湾，前有迷人的海景，后有美丽的公园，是享受悠哉生活的绝好去处；以澳洲首富和影星尼可基曼居住为荣的双水湾，是独立社区，私密性很好，竟然不通公共汽车；年度应纳税所得居全澳之首的莫斯曼，居住的澳洲富翁最多……富人区的别墅风味独特，即讲究面向海洋欣赏海景，又充分享受阳光和海洋沙滩的抚慰。
　　海湾内众多的游艇、帆船在蓝天和碧海之间摇曳生姿。澳大利亚有钱人的标志是在港湾里有没有游艇，而不是有什么豪车。在港湾里泊船非常昂贵，一年的费用相当于往海里扔进一辆宝马车！相较于国内车位购买后的终身制，真的让人嘘唏不已。
　　悉尼的豪宅确实魅力无限，炒房热走到哪里都是世人关注的焦点：曾以别致的蝴蝶形俘获某港星的别墅，如今是我国某富二代的囊中之物；27岁的华裔男子用2.7亿拿下悉尼豪宅，仅次于某华裔富豪用3.5亿从赌场买下的另一所豪宅……在海外大手笔购置豪宅的富二代频频占据新闻页面一角，层层迭起的浪潮一样冲击着人们浮躁的观感世界。
　　再看看国内千篇一律的小区、淹没了个性和地域差异的城市，不得不说是种悲哀。我们乘高铁或飞机不远千里从一个城市来到另一个城市，却因似曾相识的建筑，仿佛从一条街道走进了另一条街道。更可怕的是面目统一的公寓楼，相同的房门、相同的楼道，倘若不是室内装修还体现着你的喜好，你真的恍如走入了邻家。而那些霸气十足的庞大建筑金碧辉煌，奢侈的程度倒让人心里隐隐不安。当我们习惯用“绝无仅有”、“全球之最”等字眼冠以某些东西时，其背后的东西更能说明些什么。中国人多呗，也许人们心底都会那么不屑一顾。
　　二
　　旅游车从蓝山驶向机场时，高速路旁那根歪倒的电线杆让一车人的思维瞬间脱轨。六个养路工围着一根电线杆“忙碌”，那直挺的腰杆和闲靠着臂膀的铁锨，刹那间抛进一个词语充斥了车内——“磨洋工”。澳洲政府福利好，居民有保障，澳洲人以休闲知名：办事慢，度假多，开心多。在这个悠然自在、无拘无束生活的国度，生活节奏比英国和美国还要慢，“高速高效”与工作不沾边。在这个国度不准评劳模，超额完成工作任务只能给别人增加心理负担，与你无关的工作不能干，“轻伤不下火线”、“带病坚持工作”可算不得人道之举。
　　没想到作为澳大利亚第一、二大城市的悉尼和墨尔本，夜晚如此清冷，比我们冬天的街道还要冷清。下午5:30一下班，街道上的车辆和行人忙碌一阵。店铺落锁，进入休眠状态，第二天早上九点才有人唤醒满店酣睡的光阴。空荡的街上偶有三两行人，也多是外国游客。想想国内挑灯夜战的商家，无孔不入、捕捉商机的店家，澳洲人的生活何其悠哉乐哉。
　　澳洲“三多”：蚊子多、酒鬼多、胖子多。因澳洲畜牧业发达，夏天蚊子多无可厚非；酒鬼多、胖子多，则是生活方式所致。且看这些“鬼老”一周的生活怎样运作：工资预算：除去汽油费、房屋租金/银行还贷、食物开支、娱乐费用后，即可敞开了花钱。澳大利亚的公司大多是周薪制，一般周四发薪水。口袋鼓起来，人的底气就足，一到周四晚上平时不见的“鬼”都跑出来了。周四周五周六狂欢，朋友聚餐，酒吧开心，超市购物，户外活动，登山、出海、钓鱼，节目丰富多彩。吃光喝光花光，口袋憋下去了，从周日晚开始，餐馆酒吧超市又进入清冷得似睡非睡。周一上班，一定要聚在一起回味周末丰富多彩的欢乐；周二平心静气工作，星期三咬牙坚持，熬到周四就又该发票子了，“鬼老”们自然又沉醉在幸福的云雾里。澳洲的油价也随工资发放有趣地弹性跳跃，周三加油最划算，周四发工资了，涨价！
　　磨洋工，慢慢干，在这个“效率”失效的国度，即便一座小小的储藏室，也许没有两年完不了工。在墨尔本和悉尼游览的几天，我们只看到一个建筑工地，那座刚打起地基的楼体在稀稀拉拉几个工人的操作下，真可谓一砖一瓦见行动。几年前，亲眼见单位一座十一层的现浇钢筋混凝土楼在四个月内竣工，我还为如此高超的建筑速度而啧啧赞叹。如今看来，日新月异、雨后春笋、拔地而起的建设速度，只能在我们国家的建筑史上频频闪现了。而一夜竣工的工程，也只会在我们“5＋2”、“白加黑”的拼命三郎式的工作氛围中出现。当然，对于目前国内各地存储的庞大的“鬼城”，人们一直在频频侧目。
　　悉尼两座地标性建筑：悉尼歌剧院和海港大桥，在建筑史上颇值得一道。悉尼歌剧院作为澳大利亚的文化艺术殿堂、澳大利亚之魂魄，其设计建造过程坎坷波折，曾是全世界最烂尾的工程。建造悉尼歌剧院的计划始于1940年代，构思兴建、公开搜集世界各地的设计作品、筛选设计方案、破土动工。时间在澳洲人悠然的步履下三晃两晃，19年走过！最富戏剧化的是丹麦建筑师约恩•伍重的设计，最早曾被大多数评委枪毙而出局，最后又从废纸篓中重新翻出，一枪捕中芬兰籍美国建筑师埃洛•沙里宁的“芳心”。他多方游说，力排众议，最终确立了约恩•伍重的优胜地位。
　　歌剧院的建造过程颇费周折：技术难关、经费枯竭、经济效益……各种意想不到的困难接踵而至，从破土动工到建造完成共耗时14年，预计成本七百万的工程最后造价却达15亿澳元。为筹集资金，除了募集基金外，澳大利亚政府曾发行悉尼歌剧院彩券。在建造过程中，因改组后的澳大利亚新政府与约恩•伍重失和，使这位建筑师于1966年愤然拂袖而去。令人啼笑皆非的是，约恩•伍重离开澳大利亚的同时带走了后半部分图纸，澳政府不得不花费25万澳元买回。之后的工作由澳大利亚建筑师群合力完成，终于在1973年10月20日正式开幕。2008年11月29日，约恩•伍重在丹麦去世，享年90岁。这位悉尼歌剧院的设计大师，在他生前直至去世都没再登陆澳大利亚，没能亲眼看过自己的杰作。
　　而悉尼海港大桥号称世界第一单孔拱桥，如横贯海湾的长虹，与举世闻名的悉尼歌剧院隔海相望，是悉尼的早期代表建筑。它从“怀胎”到“出世”，前后竟然花费了100多年，创造了建桥史最长的记录。当我们看着国内醒目的“百年大计教育为”的标语时，“百年”在我们的心目中是多么长远的历史。
　　1815年，作为英国殖民地的悉尼正百废待兴，但南北两岸没有桥梁，往来交通只能靠船或是费时费力绕行，故而修桥的呼声不绝于耳。随着淘金热日益曾温，越来越多的人来到了悉尼。但是据说每年都有许多人在悉尼港这块水域离奇死亡。有时，风平浪静，好端端的船会从水上离奇失踪。民众的抗议声越来越高。经过了40多年的酝酿，悉尼工程师彼得•翰德逊绘成了第一张设计图，其后经过反复修改，1923年才根据修建蓝图进行招标，承建。悉尼海港大桥从破土建造桥基，历时8年多，1932年3月19日竣工通车。这座长1149米、宽49米、高58.5米的庞大钢铁骨架，油漆工竟然耗费10年才为它穿上一层外衣。
　　悉尼歌剧院和海港大桥的建造过程波澜起伏，其背后的诸多故事历来被人津津乐道，不能简单归结于工作效率问题。不过，澳洲人的工作效率确实低，如果说给洒脱不羁的澳洲人再加一个定语的话，大家可能异口同声“lan”。
　　三
　　在悉尼，各有各的活法，此话丝毫不掺假。
　　据说在悉尼约有2.2万流浪汉！从墨尔本飞行至悉尼，当班机到达悉尼上空时，隔窗俯视，那密密麻麻的房屋、建筑、道路构筑的居住地一望无际，随着飞机前行，竟然一直绵延至海边，如此浩渺、壮阔的人间集聚地不由得让人望而惊叹。2.2万人，弥散在悉尼500万茫茫人海间何其容易？！中国流浪乞讨者多是老弱病残或精神有问题、没有自立能力的人。澳洲的流浪汉流落街头的原因五花八门：有的因不愿遵从社会常规和期许，有的因健康、贫困和被弃等原因，最可笑者因有房住就拿不到社会福利而宁愿流浪。让上班族尴尬的是，一位流浪汉一天最多乞讨300澳元（折合人民币1500多元），另一位一般每天能乞讨到80澳元。
　　旅游车经过悉尼某公园一角时，高墙下一座低矮的砖石小屋蹲在路边引发了大家的关注。在这个多姿多彩的别墅充斥的世界，这座小屋尤为突兀。门口的几块木板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流浪汉的人生宣言。一个空盆或一个空杯子，流浪汉捧在手里，在马路边静静坐着。有人放进几个硬币，够买杯啤酒或咖啡，他们坐在阳光下眯眼喝半天。酒光了，咖啡没了，肚子饿了，再端着空盆坐在十字路口或倚着树根乞讨。不想乞讨的时候，溜进花园晒晒太阳，也能打发掉一天。
　　澳洲人更喜欢赌，无所事事的老人们围坐在老虎机旁，端一杯啤酒，时不时喝一口，一坐就是半夜。澳洲许多大城市如布里斯本、墨尔本、柏斯、悉尼都有赌场。悉尼唯一的赌场24小时开放，人潮川流不息，周末更是摩肩接踵，满场纸醉金迷的热闹气氛让众赌客忘了今夕何夕。赌场更设有专门为VIP服务的私人赌间，必须凭邀请函入场。当然，能够到此享受尊贵级服务的客人，通常也都是一掷千金的豪赌客。
　　湛蓝的海洋微波荡漾，悉尼歌剧院如绽放的白莲让人留恋，大家纷纷留影纪念。旁边的摩登女吸引了众人的眼球：性感的超短裙下香艳的内裤隐约闪现，大波浪披肩发下的吊带装犹抱琵琶半遮面，冷不防她扭过脸倒唬人一跳，下巴颏硬翘翘地长满胡茬子，而为她拍照的男士正心醉地看着镜头里的“美女”。旅游车经过海德公园、牛津街时，街道上一面面艳丽的六彩旗迎风招展，那是同性恋者生活丰富多彩“赤橙黄绿蓝紫”的标志。他们认为结了婚、安分守己过日子的异性恋者，都生活在单调无味的“青色”中。海德公园旁的纪念碑，众目睽睽之下被套着硕大的安全套，这是对男同性恋者艾滋病毒的警示，这也是其丰富多彩生活的暗示吗？而每年3月第一个星期六，成千上万的同性恋者装扮得缤纷多姿、最具自我风格，沿街狂欢游行。
　　悠然自在、无拘无束，澳大利亚人多姿多彩的生活世界真的令人眼花缭乱。当每年除夕的烟火在悉尼海港大桥上空纵情绽放时，也许没有人想起大桥建成通车剪彩之时，那把荣幸备至的剪刀刚在总督手中落稳，一澳洲市民冲上大桥“咔嚓”一声剪断了红绸。当尴尬的总督向着再次扯起的红绸举起剪刀时，一切都没有了滋味。当大桥竣工80岁生日那天，多项欢庆祝活动热烈进行，悉尼交响乐团在大桥倾情演奏，欢庆的市民徒步穿行大桥，而大桥对面6000多名裸浴者正坦然接受阳光的恩赐……
　　眼中所见与心中所思在激烈撞击，旅游车上一声叹息，涟漪轻漾荡开了澳洲那些诱人的元素，一道亮丽的阳光散射进车窗，轻飘飘的彩色羽毛一样飞向了缥缈的蓝天。
　　 2017年10月10日